别人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她和艾文一路说笑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家里的车。
这个时间点,妈妈应该还在上班才对。
厉法法纳闷,和艾文道别后,小跑着过去。
她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妈,你怎么来了?”
厉洁亲昵笑道:“我还不能来了?”
厉法法将背着的包甩到后座,放松地靠坐在椅背上,“当然能来,想来就来,就是奇怪呀。”
她看向自己的妈妈。
妈妈是一个美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平时妈妈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出门一定会整整齐齐,妆面干净。
只是,今天,好像有点不同。
额前散落着几缕头发,素面朝天,眼角处还泛着红,虽然是笑着的,可神情却带着伤感。
她们两母女相依为命二十年,感情深厚,对方的一个神情一个动作,都能知悉背后的含义。
“妈,怎么了?”厉法法坐正,神情认真起来。
厉洁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透出的酸楚更浓了。
“知母莫若女,今天来,还真是有事。”
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苦笑道:“这是你爸爸写给你的信,看看吧。”
爸爸?
厉法法乍一听到这个词,没反应过来。
她从来没开口叫过爸爸。
小时候,别人都有爸爸,就她没有,她也没觉得自卑,因为她又最最最好的妈妈。
她从没有开口问过爸爸的事,妈妈也没和她说过。
爸爸的存在感,是零。
厉法法握紧了拳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那封信。
拆开信封,看到第一行字,她的心一紧。
“法法,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厉法法想问什么,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继续看下去。
“你从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你,很多次,偷偷的。
你喜欢躲在小角落里画画,喜欢吃冰淇淋。还喜欢花。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因为在上学路上赏花,迟到了挺多次。可惜我不能出来帮你。
很惭愧,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
没有见过刚刚出生的你,没有给你换过尿布,没有在你母亲最需要我的时候,承担起该负的责任。
我没有脸,去见一个长大的你。
你过得很快乐,精神上也很满足。你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所以我不该出现,抢夺你对于父母的注意力,分走你对父母这个角色的爱。
你妈妈值得你全部的爱。
我能为你做的,微不足道,只能保证你以后衣食无忧。
望安,勿念。”
……
几天后,厉法法踩在首都机场的地板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国外的场景很不一样。
这种熟悉乡音的热闹,让厉法法在飞机上半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很安定,这就是祖国的力量吧。
她走在其中,再也不用接受娇小的夸赞,也不用偶尔接收别人好奇的目光。
周围女性的身高和她差不多,事实上,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华夏,已经算是高了。
厉法法在华夏的行程,很简单。
和律师联系,接收生父遗嘱,然后,她还要做一件事。
律师交代:“您需要给这个U盘找个主人。”
厉法法不明所以接过那个U盘,“里面装的是什么?”
“里面是莫先生生平对于音乐的感悟。莫先生说,他生前已经和他的母校青云音乐学院联系好了,学校举行一场音乐比赛,明面上的奖项学校那边会安排,您只需要在这场音乐比赛中找到适合这个U盘的主人。”
厉法法犹豫,“我对音乐,并不那么了解。”
律师:“您无需担心,莫先生说,你只需要顺从你的心就行。他认为,您是他的女儿,您会懂他的。”
好吧,还真是艺术家的任性。
厉法法望着手里这个小巧的U盘,一筹莫展。
算了,就当是收了高价佣金,为对方找一个在音乐上的合格继承人吧。
在音乐比赛前一天,她特地逛了一圈她妈妈和生父的母校。
出发前,妈妈跟她说了不少她生父的事。
这所大学校园,是他们情感的摇篮。
参观的最后一站是天台。
原因就是她偶然往上眺望时,看到了天台有花,枝桠探出围栏,努力生长,很是好看。
她想亲眼看看。
电梯到了顶层,她还得爬一段楼梯才能上天台。
她哼哧哼哧爬了好一会儿,刚推开门,一段很陌生、但很好听的口琴旋律,透过冷空气,传入她的耳膜。
口琴的声音自带厚重感,但又不是大提琴那种沉沉的,而是像融化的巧克力,静静流淌进你的心。
厉法法凝神细听。
她仿若置身于高岭之上,呼呼冷风从耳边呼呼吹过。
有一朵独自开放的花,慢慢地伸展枝条与花瓣,独赏世间之景。
它孤独而自在,却又带着那么几丝惆怅。
花在慢慢枯萎,它留恋这世间,却又不得不离开。
可时间就这么无情,慢慢地流逝。
厉法法抬眼望去,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生背对着她,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得老长。
他的背影,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一身白色羽绒服反射着光,在沉沉夜色的背景中,像是一张光影唯美的照片,印在她脑海里。
口琴声好听,场景好看,当然,这个男生的背影也好看。
厉法法眼睛眨也不眨。
全身动作顿住,呼吸都变得轻缓了。
整个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似的。
她生怕自己打扰到眼前这副唯美的场景,生怕她的一丁点儿声响掺入这段好听的音乐中。
在口琴声的伴奏中,厉法法内心的情绪汹涌翻滚。
心脏如擂鼓般,怦怦直跳。
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么陌生的情绪。
强烈又无法抗拒。
好像身边所处的空间时间都停住了,
这一瞬,她满心满眼里,只有他。
好像看多久都看不够。
可是,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眼前这一切。
其实,手机铃声的声音不大,可是放在当下的环境里,很突兀,让人一秒皱眉。
男生接起了电话。
她无意偷听别人打电话,想把头缩回去。
“好,我知道了。”
清越又有质感的声线传来,像是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涟漪荡进了厉法法的心里。
她捂住心口。
妈呀,太好听了,是她喜欢的声音。
口琴吹得好,声音好听,背影好看,他长得一定很帅。
楼梯间里没有灯,厉法法一双眸子黑得发亮。
她想认识他。
很想。
厉法法一点也记不起自己第一次和艾文认识时,是怎样的场景,怎样的心情。
好像只是跟其他同学打招呼一样,毫无波澜,与当下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她的心跳更快了。
厉法法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她先轻轻地挪动了两步,把脚探出门边,竖起耳朵。
外面没有说话声,也没有口琴声。
厉法法想,可能他在静静坐着也说不定。
她理了理刘海和发尾,抿了抿有些干的唇,这才重新把头探出去。
咦?
人呢?
刚才还坐在那里的人呢?
厉法法大步走出去,走到刚才男生坐着的地方,绕了两圈。
地上长椅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像刚才只是她的一场梦,一场幻觉。
厉法法的脸垮了下来,连翘起的发尾好似都变得蔫蔫的。
她摸着下巴,思忖了好一会儿,还是不信邪,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浅浅的鞋印痕迹。
她不敢乱动,生怕风吹散了。
顺着鞋印上鞋尖的指向方向,厉法法走着走着,才发现,原来,这里有另一个楼梯口,和她那边完全是相对的。
怪不得她不知道男生离开。
昏暗的楼梯间安静极了,厉法法懊悔地拍了一下脑袋。
……
“法法,法法,想什么呢?”琳姐的手在发呆的女生面前晃了晃。
厉法法回过神来,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场景,还是想得入迷的那种。
她坐直身子,不好意思笑笑,对琳姐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