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50)

副省长眼里盛满了笑意和欣赏,但嘴巴上仍然不肯松:“不要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就能过关。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插手地方政务太多,而地方政务与省里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还不自知,多危险,你晓不晓得!”

白冰晖喝下一碗汤,连连夸赞师傅手艺,又连连称赞师母□□得真好。

“既然小冰一心上进,老头子,你得好好支持。”师母金口一开,副省长只得俯首帖耳。

“我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明知道你这一步是兵行险着,为了你将来能够走得更远,也只好割爱了。”副省长略微考虑一番,道,“你心意已决,与其隔着一层在坛城诸多掣肘,不如直接进入坛城官场锻炼,也让你积累更多的基层工作经验。”

白冰晖给副省长夹了一只大大的鸡腿,然后又把上面的鸡皮剥掉,说:“鸡皮我吃,胆固醇高。”

副省长拿他没办法,又好气又好笑:“还不是因为你小子爱吃鸡皮!”

白冰晖走后,副省长见妻子又在摆弄翻糖蛋糕,便问:“瞧你,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

灰杉夫人对老头子嗤之以鼻:“什么小恩小惠,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

副省长摇了摇头,女人心海底针。

“你培养他就是为自己以后铺路,也是为女儿将来铺路。懂了波?”灰杉夫人笑道,“我得去趟坛城。”

Chapter 39

正当白冰晖“春风得意马蹄急”地返回坛城时,邬玉志幽幽醒转。她看见睫毛模糊的影子,一遍一遍刷在粗粝的白石灰墙上,白色的飞粉似雪花落下,落进睫毛的间隙里,落在她眼里,一颗无声无息的泪顺着眼角藏进了棉被里。棉被沉重得像一张巨大的烙饼,夹住邬玉志的躯体,等待着别人吞掉的命运。

她无力反抗,因为她的身体被灌进了软糯的水泥;她脑袋浑浊,因为思想像一块湿抹布被弃置在角落;她不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岱叔端来的饭菜放在床头柜上,已经凉了。

她想要起身,却打翻了饭菜,哐当一声,引起了外头人的注意。

叶芝跑进来,看见她伸长的手臂在摔碎的碗上,责怪道:“不吃就不吃,干嘛浪费。”

“啊……”她张嘴,刚想解释,又觉得费力,肚子里那口气似乎提不上来,算了,摔个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岱叔上来收拾碗和地上的饭菜,笑道:“可能是不小心的,兴许也是风吹的。”

岱叔收拾好残局,将空间留给两母女。

“以后你就住这里吧。”叶芝走过来,坐在她床边,温言,“局机关的老房子我签字了,我们两口人,能按人头分钱,而且还能再分一套房子。听说是临街的房子,有两层,上面可以住人,下面可以出租或者做生意,你用拆迁款搞下装修,是做生意还是出租,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不签。”邬玉志憋了半天才说出来。

“你不签也没有办法,那房子是在我名下的。”叶芝的声音突然像结了冰似的,掉下一根一根的冰锥扎在女儿身上。

夜幕降临,邬玉志虽然仍在沉重潮湿的被子里,却突然感到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她从“大烙饼”里钻了出来,飘出叶芝的二层小院,飘上乡间小路,飘进人群,飘到化龙溪的上方……她看见黝黑的河水变成一条滑溜的大泥鳅钻像未知的远方,她看见星星陨落凡间被涂脂抹粉强颜欢笑,她看见毫无差别的行人行尸走肉麻木而不自知……她还看见自己的倒影像砸碎了的镜子,慢慢沉入河底。

她想起爸爸说过的故事,一群笨猴子被调皮的水中月戏弄,不禁嘴角上扬,仿佛黑魆魆的水面上看见了当年的月亮,当年的月亮变得瘦瘦长长、坑坑洼洼,像极了当年的邬抗。

“爸爸不当官,可以吗?”邬抗的话透过十五年厚厚的时光飘过来。

“可以啊,爸爸只要遵从本心活着就可以了。”十五年后,邬玉志终于回答了他。

喜悦的泪水涌了出来,被翘起的嘴角兜住,流进牙缝里,是苦涩的味道。

谁都会忘记爸爸,谁都可以忘记爸爸,只有她不会,只有她不可以!

只要她一直一直将爸爸牢牢地记在脑海里,那么,爸爸就不会真的消失,爸爸还活着!

晚风啊晚风、细雨啊细雨、落叶啊落叶、浪花啊浪花……邬玉志啊邬玉志,她闭上眼睛,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天地合一……

“小玉!”尖利的叫声划破长空,化成一把大锤将邬玉志的身体推向黑暗的深渊。

邬玉志跌落前转身,看见叶芝惊恐的面庞,像一盏射灯一样清晰又模糊。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鲲啊鲲、鹏啊鹏,载我逆流而上,载我去飞翔……

等邬玉志再次睁开眼睛,是湿哒哒的顾念正含着她的嘴唇。她推开他,顾念跌了一个屁墩儿,随即跳起来,热烈地拥抱她。叶芝和岱叔站在一边,喜极而泣。

他们难道以为……

她再次推开顾念,为了不让顾念又黏上来,迅速站起来。她扭了扭手、踢了踢腿,身体恢复了,精神恢复了,思想回来了,功能齐全了。

“我决定同意……”邬玉志掷地有声。

众人屏息静气,邬玉志终于同意了,她终于不再固执肯听劝了、肯合作了、肯点头了、肯……总之她肯,比什么都重要。叶芝仿佛看到希望,看到生活重返正轨的希望。

“我决定同意和白冰晖合作!”邬玉志坚定地说。

“可是,白冰晖也没说要跟你合作啊!”顾念戳破她的一厢情愿。

三个人有多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上一次相聚是十五年前化龙溪畔,白冰晖参加完高考的那个晚上,那是大喜大悲的一夜。三个人彼此都敏锐地感觉到那一段记忆回来了,但谁也不愿意提及。他们仿佛找不到开场白,又期待天降开场。

天果然降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话题让他们打开彼此的提防。

“吃什么?喝什么?”老板娘问道。

白冰晖和顾念都说随便。

“没有随便。”老板娘不依不饶。

邬玉志端起菜单,仔仔细细点了多份食物和饮料,她一会问白冰晖是不是喜欢这个,一会又问顾念是不是不喜欢那个,总之,她顾全大局,思虑周祥,一头扎进菜单里,直到老板娘说“够了够了”,她才停下来。

老板娘递上一杯“月光爱人”,邬玉志续了三杯。

“够了。”白冰晖阻止她。

“我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喜欢喝酒,现在好像懂了。”邬玉志举起酒杯,兀自同他们的咖啡相碰,孤零零的叮当声回荡在店铺里,“当一个人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对某些东西上瘾,一种自我惩罚、自我谢罪,表面上向生活屈服、投降,暗地里却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反抗。还记得我小时候很别扭,大人说不行我就偏要去做,大人说要做我就偏不做,我认为旁边的人都是傻叉,只有我有思想又独立。其实,只是自尊心作祟罢了,希望别人高看我一眼。”

“我小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看书、弹琴、听音乐都可以,就是不想跟别人打交道,孤独又清高,我以为我是喜欢那样的,其实,只是不懂得与人交流罢了,所以假装自己不屑。”白冰晖说,但他还吞掉一句,“直到小玉看破了我的伪装,或者只有小玉不在意我的伪装。”

“我喜欢装酷,经常打架,有时候打别人,更多的时候被人打,我当然不是喜欢这样,只是喜欢做了这些之后,我爸和我妈就能跟我说话了。”顾念也吞掉了一句,“只是现在,不论我做什么,我爸和我妈都不会和我说话了。”

他们三人真正地开始“干杯”。那些说出来的话和它们的言外之意都在这此起彼伏的叮当声中眉目传情。时间不会说谎,他们的的确确捡起了昔日的情分。但是,所有的和解都是从利益的相互融合开始,无需感动。

Chapter 40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刘冰恍恍惚惚从床上爬起来,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她发觉全身冰凉,丝丝痛意蚀骨,颤抖接起了陌生号码:“老地方见。”电话断了,是陌生号码。她偶尔会接到这样的陌生号码,也能意会对方所说的“老地方”在哪里,她确信自己对这些暗语了如指掌。她跑下楼,繁华依旧,小区对面是灯红酒绿的大商场,不顾车水马龙,冲了过去。好多车子在她面前来了个急刹,有些车子还滑进了别的车道,司机们下车咒骂,“疯女人”,她听不见,依旧往“老地方”跑,“老地方”如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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