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无情拒绝了,私下里,杜温还是把俞寻当自己儿子护着。
军中也都习惯了俞寻的存在,对这孩子又是可怜又是心疼,待得久了,俞寻也没那么阴沉沉的了,接受了大家的好意,性子也开始转变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多年前睡梦中忽然被喊杀声惊醒,俞寻不抱着杜温就睡不着。十五六岁的少年了,一有空闲就黏着杜温。
杜温也不嫌他黏糊,除了上战场,走哪儿都带着这条尾巴。军中的人都笑话俞寻,成了杜将军的小尾巴。俞寻听了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还乐滋滋的,偷偷看着杜温的背影,藏起那点属于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一切的转折点却也是那年。
那是某一日,大清早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奇怪,俞寻起来没见到杜温,走遍了城,才在马棚附近看到了杜温。
他的下属都跪在马棚前,默默低着头。杜温像是失了魂,呆呆地看了他们许久,眼睛里好似带了血色,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抗令回京……你等,放心。”
随即他木着脸回了房,俞寻跟了他一路都没发现。
那之后很多天杜温都没出过门,除了喝酒外什么也不干。军中的气氛压抑极了,谁说话做事都轻手轻脚的,怕吵到了杜温。
俞寻陪了杜温两日,看他好不容易躺下睡过去了,溜出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家没了。
俞寻听那些士兵吞吞吐吐,叹着气说话。俞寻不知道杜家是什么地位,只知道是杜温也没有家人了。
他早就没有家人了,杜温也没有了。
他不想杜温当他的父亲,要成为家人,还有其他办法。
俞寻回了屋,抱着杜温,压抑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暗想若是杜温知晓了他的心思,会不会一刀劈了他。
他盯着杜温俊朗的面容,眸中尽是渴望。
等杜温醒来了,俞寻抱着他,求他不要再这样,他会陪着杜温,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杜温看着俞寻,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有些空茫,随即久违地笑了:“说什么一辈子,这种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俞寻也笑,小心地藏着自己的尾巴和利齿,他渴望极了杜温,心想我就想和你一辈子,其他谁也不行。
杜温消沉了半个多月,终于走出了房间,上了战场。
这一去,回来时竟是奄奄一息,险些丧命。这场仗是惨败,杜温也被砍伤了许多刀,其中一刀差点插进心口。
俞寻浑身发冷,守着杜温醒过来,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他这辈子其他的什么都没了,再禁不住任何离别。
杜温伤得太重,边关又不甚安全,俞寻和杜温的下属商议后,带着杜温暂且离开了遇阑城,到了个小城里,买下一个小院子住在一起。
曾经是杜温对俞寻无微不至,如今反了过来。俞寻还得小心杜温去寻死。这人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冷酷坚强,他的心也是肉做的,杜家被满门抄斩,他没被拉去砍了头,心头的血却也是止不住的。
冬天将近时北方下了大雪,俞寻在雪地里穿梭许久,找到了一束腊梅,带回去给杜温,却没在院子里找到人。
他慌了神,四处寻找杜温,幸而在最后一刻,找到了刚跳下湖里不久的人。冬天的湖水寒入骨髓,杜温确实差点就如愿去见了家人,俞寻找了大夫开了药,沉着脸等杜温醒过来,二话不说便自己喝了药,捏着杜温的下颔贴上他的唇渡进去。
杜温惊得那股死气都散了。
俞寻再也不想顾及其他的,把人压在床上——也用不着他用力,杜温满身是伤,又在寒湖里浸了会儿,几乎到鬼门关走了两遭,身子虚弱到了极致,还发着热,除了震惊与不可置信,压根没法反抗。
俞寻恶狠狠地盯着他,不容他说一句话,一口一口把药喂完了,再也不想收起自己的利爪尖牙。这个人连命都不要了,把其他的给他又怎么样。
俞寻顺着心底的欲望,把自己以前不敢做的事情全做了。
杜温给他气得差点呕出血:“你!”
俞寻立刻道:“我就是白眼狼。”
杜温被抢了话,又是一呛,咬牙道:“俞寻!”
俞寻亲了亲他,立刻离开他的身体跪倒在地上,低眉顺目道:“要想打死我,先养好身体吧,你现在打不过我。你要是死了,指不定我还会……”
杜温骂道:“畜牲!”
连日来的郁气似乎有了一个发泄口,杜温咬牙切齿地骂了俞寻一通,气喘吁吁,看得俞寻蠢蠢欲动,等他骂完了,才又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低声道:“对,我就是白眼狼,小畜生。随你怎么说,我看上你很久了。我不想让你当我爹,当我媳妇儿才好。现在我等着你,你好了我们打一架,我输了你就杀了我,我赢了你就好好活下来。”
杜温别过脸不看他,俞寻又凑过去非要和他对视。看到这人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俞寻才满意地抱着他去沐浴。
因为断定了杜温好过来后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俞寻把每天都活得像是最后一天,小城里有什么热闹,一定要牵着杜温去看。
有什么好东西,也要第一时间送到杜温面前。
他还去学了如何下厨,逼着杜温吃下去,然后就得意地笑。
即使杜温对他爱理不理的,他还是乐此不疲。偶尔在床榻之上缠绵,他想,现在死也值了。
两人在小城里呆了半年多,七夕前,杜温的身体彻底好过来了。
俞寻腆着脸拉着他去放河灯,杜温看他写得认真,忍不住开口问:“你在写什么?”
俞寻认真地看他:“说出来会不灵的。”
不是希望他们能白头偕老。
也不是希望杜温以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希望杜温以后长长久久,即使没了他,也能好好活下去。
第二日两人拔剑相向,俞寻拆着招,突然就扔了手中的剑,张开双臂,闭着眼迎向杜温的剑。
意想之中的疼痛却没袭来,俞寻困惑地睁开眼,却被抱了个满怀。
杜温满腔无奈,心情复杂,想骂俞寻,到口却只有一声叹息。
“你啊……”
第77章 番外:成亲
正值七月, 天气炎热, 谁都被阳光晒得不想动。
前两日一道圣旨惊得整座京城人仰马翻,现在都还有人津津乐道。
沈尚书家大公子被赐婚给昭王殿下了。
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沈尚书家公子, 京中享有盛名的翩翩贵公子。另一个是曾经手握兵权、围京几日,最后却将手中权力悉数奉上的昭王殿下。
这个消息真是太刺激了。
京中四处都在讨论此事,可惜半年前姜珩和沈止离了京,听说是去南方巡游监察, 现在还未归来。否则昭王府和沈府定然得不到安宁。
沈大尚书最近也频频被同僚旁敲侧击, 看他态度,想听听他老人家听到儿子被嫁出去了是什么感受。
沈大尚书接受这个消息也有了几年,板着脸,眼皮一翻,该干什么干什么。
围观的闲人不敢追问,只能暗自揣度, 坊间更是各种传闻都出来了,不过却都是往好方向的传闻, 其中不乏“昭王为了沈公子放弃了皇位,将皇位拱手让给太子”之说, 听得一些娇憨少女如痴如醉, 心里那点不满也散了,拿帕子擦拭着眼角, 祝他们百年好合。
身为一堆传闻里的主角之一,沈止倒是过得甚是轻松愉快。
快抵达京城时,他正枕着姜珩的腿, 软软靠在榻上,舒舒服服地眯着眼。马车一晃一晃的,舒服得他几乎又要睡过去。
迷迷瞪瞪睁开眼,沈止抱着姜珩的腰蹭了蹭,仰头看他:“在想什么?”
姜珩抱起他,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道:“你。”
沈止轻咳一声,骨头也不软了,坐起来挨着姜珩——姜珩的身体偏冷,夏天也不怎么热,挨着实在舒服。
他们俩所谓的出京巡游监察,不过是替真正出京的钦差打幌子,这半年四处游山玩水,没了京中的种种束缚,快活又自在。
两人腻腻歪歪地说了会儿话,沈止主动勾着姜珩的脖子亲过去,气氛刚有点热烈,外头的人咳了一声,小声道:“殿下,沈公子,到了。”
沈止唔了声,推开姜珩,笑眯眯地给他理理衣服,又收拾了一下自己,从一旁捡起把扇子,慢悠悠地扇着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