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红衣拱了拱手,转身潇洒的退下。
她只是为了送东西而已。正如同她为了那惊鸿一瞥,就值得奔走两年,终究到今朝能够偿还那一眼风华带来的夙愿。
她还不知道这石头日后会用在什么地方。
多年后,她受孙秀青邀请,前往万梅山庄拜访,恰巧路过一方青冢。
那是叶孤城的墓。而这块血色的石头,被打磨成方正的形状,上面提着墨色的字,触目惊心的立在一片柔软芳香的绿茵之上。
她一时惊住。
后来,她去问西门吹雪,怎么会用这块石头来做叶孤城的墓碑。
西门吹雪语气很淡,他告诉任红衣,叶孤城死后,有他的属下上门告知叶孤城生前的安排,其中就有这样一个吩咐。
那时任红衣才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关于这块石头的来历她只是说了几句,然而在叶孤城心里却大有寓意。
所以她后来的经历,其实一点都不怨。
任红衣曾经扪心自问,如果时光倒流,还会不会送给叶孤城这块石头。
还是会的吧。
那个冷如寒星的男人,终于在离开之后,还能有一块天上曾经的寒星镇在墓前,红如枫叶,烈如灼魂。
那时候,任红衣看着那冰冷的石碑,突然又回想起了白云城里的偶然擦肩而过。风华绝代的绝世剑客,目光冷冷一扫,仿佛还在昨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软禁
任红衣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被软禁在这座宅子里。
她刚刚回到客栈,就遭人袭击,等再醒来,人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而那个打晕她的煞星,一副侍卫装扮,默默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在她表现出了想要踏出小院的意思后,那个沉默的侍卫拔出了剑。
任红衣只有叹息。
看格局,自己的小院也应该只是这座宅子的一角。不过那位武功高强的侍卫看管任红衣实在太紧,任红衣能到达的最远之地,也不过是小院的门口。
她曾经旁侧敲击过服侍的侍女,但那侍女也并非是等闲人物,一问一答承上启下,言谈常带三分笑,却是心思细致,滴水不漏。
任红衣刚刚醒来的时候身上衣服还齐全,提一提气,武功也在。
所以她才更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被软禁在这里。
傍晚的时候,那个侍卫倒是出去了一趟。等他再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也给任红衣带来了消息。
“姑娘有问题,请直接问我。”
倒是干脆。
任红衣淡淡一笑,果然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问得相当直接“你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指使你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这种态度,仿佛阶下囚并不是任红衣一般。
面对质问一样的征询,那侍卫连脸色也没有变。他依旧声音冷硬“这些问题的答案,我全部都不能说。”
任红衣忍俊不禁“那我可以问什么?”
侍卫的回答很不是人话“你可以问我能回答的问题。”
任红衣“……”
沉吟片刻,她又问“我现在沦为阶下囚,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重获自由?”
这次,那个侍卫并没有拒绝她,但给出的依旧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姑娘,这需要看我主子的心情。”
任红衣“……”
她一时被这个冷硬而不近人情的侍卫噎住,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失笑出声“那你主子在什么心情下才肯放我走?”
侍卫回答的非常痛苦“主子吩咐过,若是他西去了,就放姑娘走。”
……还真是“要放人就踏过我的尸体”的最佳典范。
任红衣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要拿这个油盐不吃的侍卫怎么办“你说的这么直白,就不怕我知道了真相后日日夜夜祝福你主子,请他早日回归佛祖怀抱?”
这次,这个侍卫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又一次的,唰的一声拔出了剑。
剑气如虹,平平的擦过任红衣的身体,削掉了红木桌子的一个桌角。
“姑娘慎言。”
大概是任红衣指控的目光过于明显,侍卫沉吟一阵,竟然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交代了“主子只有一句话要给姑娘。我现在交代给你,你不必再问我了,除了这句话外,我什么也不会跟你说。”
没有等待任红衣的答复,侍卫自顾自地说下去。
“主子说,若他事败身死,便放姑娘自由。若是他事成,那就只有委屈姑娘性命。”
任红衣下意识追问“你主子在做什么?”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
——这种态度,跟“我有考试答案,但我就是不告诉你,怎么地,怎么地,爱怎么地怎么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比如:它们都很欠削。
侍卫沉默一会儿,又补上一句话“主子的事情,最多一月就做完了。”
任红衣眯起眼睛看他,似笑非笑“你是说,也许我最多只能活一个月?”
侍卫点点头“也许你明天就死了。”
任红衣“……”
看任红衣被他直白的话堵得沉默,侍卫继续转达他主人的意思 “主子说了,姑娘想要什么,我必没有不应。请姑娘尽力要求就是。”
任红衣嘲笑这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侍卫反应很快“不,姑娘。这是断头饭。”
任红衣“……”
宅子的主人显然不缺钱,任红衣的确是什么都能得到,只是没有自由。
那寸步不离的黑衣门神,用最简单粗鲁的方式:武力威胁,紧紧地禁锢了任红衣的自由。
四面青石院墙,竟然能困住任红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酒疯
如果你被告知最多只有一个月生命,你会怎么样?
大哭大闹,不敢置信,拼命反抗,还是对身旁的一切人都抱有敌意?
任红衣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后脸上竟然还挂着开心地笑。
那侍卫依旧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在她在院子里摆开桌子,独自吃晚饭后突然开口“其实你不必这么平静。你哭、你闹、你想杀了我、你想逃出去,我都是能理解的。”
任红衣轻笑了一声“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种话?”
那侍卫沉声道:“因为我希望现在就能打破你那微薄的期冀,这会让我在日后该忙的时候,不必还操心你的事情。”
任红衣大笑起来“你认为我是在忍而不发?”
那侍卫没有点头,但他眼中的神色分明是这样说的。
任红衣连笑容也没有收,她只是掀翻了面前的那张桌子。那桌子直直的飞了出去,正巧落在了小院的门口。侍卫依旧冷冷的看着这幕,没有阻止。
这平静的校园门口一瞬间杀机四伏,有闪着寒光的冷箭突然出现,扎在桌子上密密麻麻一片,令那桌子简直像是一个竖着倒刺的刺猬。
侍卫道:“你知道了?”
任红衣收回了手,平静的坐了回去,脸上竟然还能挂着微笑“不但如此,我还知道我这小院附近,每个能通过的方向都至少藏着一名高手,一旦我逃跑,你们也不会着急追,只是会点燃通讯烟火罢了。”
侍卫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赞许道:“我实在很少见你这样,死到临头还很平静的人。”
他看起来倒是真的赞许,只不过他那张嘴好像从来都说不出人话。
任红衣道:“死亡有什么可怕?”
侍卫道:“死亡并不可怕,可死前的日子才最难熬。”
任红衣又大笑了起来!
“我这一生,险死还生的时候也不少,然而我每每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后悔。”
她抬目,眉眼间仿佛带着流光溢彩的璀璨“我这一生,从来痛快!我乐过最快乐的事,我交过最忠诚的朋友,我赏过如诗如画的风景,我喝过至纯至烈的美酒。任红衣无论是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去死,都不会有遗憾的!”
“死亡前的等待,对我来说也只是一段和平日一样享受的人生罢了——如此时节,为何无菜无酒?”
那侍卫定定的看了任红衣一眼,对着院门外打了个手势。
很快就有人训练有素的抬着新桌子回到院子里,摆好热菜冷盘,抬来二十余坛上号的陈年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