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向隅(74)

“全部赶上了。”仰靖安轻道。

下首跪着的人不敢多言,须臾又听上边道:“继续说。”

“这些死士是随着一位公子一道入的京,名曰屈南栖。”周前瞻道,“此人入京之时与蒋家公子因为一颗夜明珠起了争执,这些死士还曾替屈南栖与蒋公子街市上打过几场,后来,这屈南栖就住进了蒋家。”

“不久微臣便就押了这几个死士,至于今日的浮尸是否是金胡人,微臣不知。”周前瞻仰首,“不过微臣查过,这屈南栖并非等闲人士,乃是钟灵谋士。”

“屈南栖?”仰靖安声音便就冷下,“钟灵谋士?”

顾允顺心下微凉,可是今夜被蒋岑一个敲打,他如今跪在这里,已经不得不顺了这戏词。

“陛下,今日这浮尸,也与这屈南栖有些关系。”

仰靖安的眼中晦暗,着实染了怒意,只是他垂了眸,下边人不敢瞧,边上公公却是能感受到:“陛下,喝口茶吧,该凉了。”

顾允顺额上更是爆了汗,越发不敢抬头:“微臣今夜着人追踪,寻着有人趁乱离开灯河,入了城西一处宅子,听说这宅子乃是蒋家夫人留给蒋公子的,此番住着的,却正是这位屈南栖。”

“屈南栖。”这是今夜皇上第二次念及这个名字,“朕若是没有记错,此人乃是今年擢考方进的司吏监。”

公公应声:“陛下好记性,正是这位,陛下还曾说,此人有将才,亦有文略。”

顾允顺这才直起身来:“微臣怀疑此事与屈南栖有关,只此人现领职七司,还请陛下明示。”

周前瞻亦恭请道:“陛下,京兆司亦有此意。”

“很好。”仰靖安将手中折子一抛,搁在了案上,“看来这钟灵谋士,朕,必是要见一见了。”

“陛下。”公公从旁俯身轻道,“皇后来了,已经在殿外候了些时候。”

“怎么不早说?”仰靖安回头,“宣她进来。”

“是。”

公公领命下去,仰靖安复看下下边人:“顾卿,把那屈南栖带来,朕,亲自问。”

“是!”

“至于京兆司里的那几个。”仰靖安想了想,“周卿言说那蒋岑与他们交过手?”

“正是。”

“听闻今夜那小子跳了水去救了秦家小姐。”

“是,蒋公子前时是与秦府提过亲的。”

仰靖安嗯了一声:“去传蒋岑进宫。”

“回禀陛下,蒋公子现下就在宫门口,”顾允顺道,“微臣入宫的时候听见他在外头嚷着要进来,说是要请陛下放了秦家小姐。”

“没得规矩。”仰靖安哼了一声,“不过,是他干的事。命他进来吧。”

“是!”

第六十九章 入赘

荣氏被公公矮着身子迎进殿中, 正是瞧见里头人出去,顾允顺眼落得低,身子躬得更低, 与周前瞻一并让了道。

荣皇后心中不忿, 面上却无波,路过的时候,倒是开了口去:“周大人, 顾大人,辛苦。”

周前瞻恭敬道:“娘娘谬赞。”

荣氏便就盯了顾允顺一眼,依着嬷嬷扶着进去。

仰靖安招了手:“这般晚了, 怎么过来了?”

“陛下议事, 听公公说连茶水都不及喝,臣妾担心。”荣氏上得前去, 却也不再提, “只是适才臣妾派人去太子那边, 太子妃竟是还未曾醒来。司药监的人去了几波, 也没个主意。”

“不是醒过的, 说是无碍么?”

“是, 臣妾也问过,却是不知为何会这般。”荣氏面上忧愁, “本是不当来打扰陛下, 可榕儿自打进宫便就时时来我宫中陪伴,似是半个女儿,臣妾……”

“朕再拨人过去。”

“皇上。”荣皇后为难顿了一下, “司药监已经去过人,再去,怕是一样。”

仰靖安这次沉默了一番, 复又问道:“可有派人去请秦知章?”

“秦司监么?”荣皇后问道,“皇上提醒得是,只是前时臣妾听闻那秦知章放了医馆给女儿管着,自己好像是去了南边,如今怕是不在京中。”

这事,仰靖安自是有耳闻,问道:“她女儿呢?”

“这也是臣妾求见皇上的原因。”荣皇后上前几步。

仰靖安这才恍然哦了一声:“对,朕想起来了,那蒋家小子还在宫外头闹着要朕放人,就是这位秦小姐。”

“是了。”荣氏笑了笑,“这事情还没个落点,臣妾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是臣妾听闻秦小姐与榕儿同窗,本就关系不错,榕儿多有与臣妾提及,今夜这事……臣妾不好多嘴,可是榕儿毕竟是陈太师女儿,亦是太子的正妃。”

“皇后的意思,朕知道了。”仰靖安停了停,正逢公公进来言说蒋岑已经到了,这便就与身边人道,“她既是陪了太子妃,出了事情,她如何都有罪责。不过若是她能叫太子妃醒来,也能功过相抵了。”

“皇上说得是。”

“烦请皇后带人去东宫吧。”

“臣妾替秦氏之女先行跪谢。”荣氏矮了身复又起来,“臣妾告退。”

“嗯。”仰靖安一挥手,公公自朗声道:“宣——蒋岑。”

虽是与那陈宴已经谈过,蒋岑却是不知这皇后来得这般快,倒是在了他前头,只来不及思索,便就行了礼,与她擦身而过。

“卑职参见陛下。”

“你小子。”仰靖安点了点他,“在宫前喧哗,不想活了?”

“陛下要卑职的命,卑职给了便是,”蒋岑起身,“卑职这条命不值钱,可有的人,她便是断了根汗毛卑职都受不了。”

“你这是话里有话,”仰靖安瞧见他,却是心情不差,“就是不晓得你爹听了,又作何感想。你爹上阵杀敌,留你在京逍遥,你倒是为了个女子,要死要活,成何体统?!”

“卑职没什么能耐,儿时父亲便就与卑职说过,只望卑职能安分度日,便是最好。他自是瞧得见卑职根子里就是这样了,才允许卑职回的京。”蒋岑说话直白,接着道,“陛下,卑职知道,今夜这事情,卑职没有资格多言,便求陛下开恩。”

“开什么恩?”

蒋岑身上半湿不干的,也没个外衫,早就没什么仪容可言,公公瞧他进来的时候就皱了眉头,不曾想,这人竟是还敢更过分。

仰靖安看下,只见那小子一撩中衣袍子跪下:“求陛下将卑职关进司刑监!”

“荒唐!你再说一遍!”

蒋岑起了半身朗声又道:“卑职无力替陛下排忧解难,亦不能救心爱之人于牢狱,只能自请进去,要生要死,便陪着一起,也好过在外头生不如死!”

公公清了清喉咙:“放肆!在陛下面前,怎敢这般言语!”

“哼,年轻人。”仰靖安背过身,也不知面上是何表情,又道,“你看生死如儿戏,朕真是瞧错了你。蒋家儿郎,便就是这般身姿。”

“卑职孬在根上了,没救。”

“那朕就成全了你!”

“谢陛下!”蒋岑叩首就要伏地,被一道折子砸了背身。

仰靖安:“没出息的东西!”

蒋岑受了,伏地半晌,起了身却是笑了:“陛下说得是!”

“哼!”仰靖安坐下,“只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朕几个问题。”

“陛下请问。”

“你与屈南栖,何时有的交情?”

“屈南栖?”蒋岑道,“卑职瞧上了他的夜明珠,那可是金胡神山出来的东西,传说是有赐福的。卑职要买,屈南栖不肯,那只能抢了。”

“就为了这个?”

“陛下,这珠子是有赐福的!”蒋岑认真道,“陛下也知道,秦大夫最是瞧不上纨绔,卑职要求娶他的女儿,定是要有些加持。”

“抢到了?”

“没,换的。”蒋岑见他不解,解释道,“卑职与屈南栖身边的人打了几次,后来屈南栖说,若是卑职能给他提供个住处,就送给卑职。”

“他一路入京,没有银两进客栈?”

“那谁晓得?”蒋岑纳闷道,“不过给他一人住倒是可以,再多就不行了,祖母最是嫌吵的,所以卑职把他身边的都给打出去了,说来也奇怪,这几个人后来也没来过。”

那倒是对上了,不过仰靖安觑他一眼,又问:“你那城西宅子,现下也是屈南栖在住?”

“是。”蒋岑点头,“秦大夫还未答应提亲,卑职不敢造次,不过若是有同僚住在城西,那就再好不过了,卑职每日还能借口去城西一趟,远远瞧一眼秦小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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