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先生们(260)

最凶险的还要数一年多前,罗玉静发现人家井下有一只水鬼,下去诛杀,谁知底下除了水鬼还有妖盘踞,她陷在底下出不来……便是那一次,苦生克服阴影走到了水井边。

脚刚踩上井口,罗玉静冒出一个流血的脑袋,对他说:“你过来做什么,在一边等着就行了。”

后来,这般的事又发生了两次,因此他现在可以一点犹豫都没有,直奔井口。

眼见罗玉静又从井口探出身来,苦生用力捶井沿:“你怎又跳下去了?我之前如何与你说的!”

罗玉静浑身湿淋淋,今日这井里有水,她弄了一身湿,扒在井口和苦生说:“你说不能跳井,但今日这又不是厉鬼,一只小小的怨我能对付。”

苦生:“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次了?”

罗玉静:“这怎么数得清?”

苦生怀疑道:“你莫不是故意的?”

罗玉静张嘴,打了个喷嚏。

这年冬日严寒,滴水成冰,在井里浑身湿透,又出来吹了冷风,衣衫在身上冻结成一团,罗玉静没抗住生了病,脸颊烧得通红。

野庙透风不好休息,苦生只得带她去住客店。罗玉静烧得迷迷糊糊,嗅到熟悉的香味,不停往那边挤,再加上身上发热,下意识想找些凉凉的东西降温,如此一来坐在床边浑身散发冷香的苦生,几乎被她捞进怀里。

苦生:“……”

此时除了给她点安魂香,还能做什么呢。

罗玉静不知不觉靠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领口,大约是觉得衣服粗糙不舒服,磨蹭两下,领口都给他蹭开了。苦生抬手将她的脑袋往外推推,手指上那些冰凉的指套被罗玉静一把抓住,抱在怀里用来降温。

和这烧得神智不清的病人一阵纠缠,苦生终于放弃纠正她的姿势,靠在床边随她高兴,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不管是她迷糊中想把他的胳膊扭曲成奇怪姿势,扯到另一边垫着,还是觉得他胸口太硬不好躺,对着他的胸口一顿发气猛捶,苦生都没反抗。

只在她抓住他手腕上木珠手串时扒拉开她的手,让她抓其他地方。

他就像是一块被撕来扯去的床垫,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窗外光线由亮到暗,房内燃了许久的安魂香,氤氲烟气不散,怀里躺着的人终于稍稍安生一些,不再折腾了。只是她又开始说些胡话,苦生离得这么近,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忽然,她口齿不清吐出两个字:“怕井。”

苦生细听,听到她说:“……还怕不怕井……”

似是在问他。

苦生摸了摸她的脸,发现她还在睡着,是在说梦话。

他长叹一声,用手掌轻轻盖着她的脑袋,郁闷地说道:“我怕你。”

真是怕了她了。

活了一百年,才遇到最可怕的事。

对于自己病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罗玉静全不记得……表面上全不记得。毕竟中途醒来发现自己的手固执地塞进人家衣服里,着实不是什么好说出口的事。

待过了几日病好,她跟着苦生一起继续上路,又乖巧了好些天。一旦感到心虚,她总是突然会变得乖巧。

又过去半月,临近年关,他们来到息城。

早在息城城外,苦生便对着脚下紧锁眉头。罗玉静被他背着,双手勒着他的脖子,见状问他:“怎么了?”

“此处有氏神,也有厉鬼气息。”苦生抬头望向远方息城的屋舍轮廓,“还未完全陨落的氏神辖地,如何会出现如此多的厉鬼气息?”

罗玉静也记得,他说过有氏神所在的地方,地气都会被改变,不生邪祟,也没有厉鬼,所以除了寻安魂木,他一般不靠近氏神辖地。

对苦生来说,不论如何,有厉鬼便是好事。

两人朝息城而去,从此处屋舍街道来看,这里曾经应当是有过繁华的时期,不过如今沉寂不少。也可能是因为冬日的原因,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连鸟都不愿栖息,看着难免少些生机。

寒冬腊月,街上人不多,走过一道溪渠,有妇人在浣衣,见他们这两个陌生人从旁边走过,都瞧过来。

“外地人吧?”

“没见过,前头那个看着是道士,后面那女人……”

拐过一个弯,那几人的窃窃私语听不见了。

前方一个巷子,五六户人家,屋门对开,奇怪的是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灯笼,一盏白一盏红,不知是什么讲究。

罗玉静听着那些院墙里,似乎有细细的哭声传出来,分不清是哪一家院里的哭声,一路走一路都能听见。

过了这个巷子,去到下一个巷子,又是如此,红白灯笼交错挂着。

苦生对这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前方,脚步不停地往某个方向走。

息城里最大的一座宅院是钟氏老宅,城中大多人家都是钟氏族人,走到这边,门口同时挂红白灯笼的人越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忽然,一阵乐声由远及近,一群人穿得鲜艳亮丽,敲敲打打,抬着花团锦簇的轿子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那户人家打开门,送出来一个姑娘,那姑娘的爹娘哭着把她送到大轿子上,队伍里的人对于他们的哭泣显得十分麻木,只在那姑娘上了轿子之后,递给那对仍在哭泣的老夫妻一盏红灯笼。

等到队伍走后,老夫妻擦擦眼泪,将手上的红灯笼换下门前一盏白灯笼。

门被关上,罗玉静看着那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那个队伍往前,在每一户人家门口停下,重复先前的过程,一个大轿子里上去了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没什么规律。

送人出来的人家,虽是悲伤不舍,但没有神情格外激动的,最多的都是麻木与如释重负。

看着这些,罗玉静问苦生:“这里是在做什么?”

苦生答道:“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那个队伍往前,走过清冷的街道,更加热闹的乐声从远处传来,前方属于钟氏老宅的大门前,站着许多人。人们焚香叩拜,高高的香柱燃烧,又有飘飞的红纸在地上撒了一层。

第212章 18 钟氏

每一个被氏神庇佑的家族, 都有着专属于自己的祭神仪式,钟氏以钟为姓,祭神从来都是以钟为首, 钟氏大宅鸣钟后, 各种乐器齐奏。

息城从前不说每个人都会乐器演奏, 每家每户也总有一两个人会。那些年长的老人,时常在家门口, 闲聊时手里都爱带着自己的乐器, 若是有兴致了抬手就是一曲,拨弦的敲鼓的吹奏的, 凑在一处一齐弹奏。

街头巷尾,常能听见此处弹琴, 别处吹笙, 互相合乐, 皆怡然自得。

便是孩童,从小生长在这处乐声不停的息城,看着长辈邻里吹拉弹唱你来我往,也会自然而然地开始学习各种乐器。

此处众多的钟氏族人, 尤其喜爱在生活之余,用乐声打发闲暇时光。

往前追溯几百年, 那时的息城才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卖各种乐器的店繁多,随意在街边找个晒太阳的耄耋老者, 或是做游戏的垂髫小儿,都能弹上一曲唱上一段。溪渠边,莲塘里,浣衣采莲的女子歌声清越。

从前的祭神仪式, 几乎是全城人一同祭祀,家家户户共奏祭祀曲,所有人走出家门,那是一个由欢声笑语与乐声组成的队伍,从早到晚不歇,不断有人加入,尽兴热闹。

据说,钟氏的氏神喜欢这乐声,也喜欢这样的无边热闹。从他诞生起,成为氏神开始庇佑族人以及这一方天地,使人们在此安居乐业,人们便怀着感激之心,弹奏乐器取悦报答氏神,如此一代代传下来,直到如今。

那曾经不歇的乐声,随着钟氏神的消逝而慢慢消失。

并非天灾人祸,只是地气改变,各处氏神都在缓慢失去力量,钟氏族人繁衍至今,人数越来越少,还不断有人离开此处去往更繁华之地,曾经的息城不复往昔。钟氏神的衰弱与钟氏的离散,互相影响。

盛衰变化,本是天道循环,然而,代代居于此处,代代侍奉氏神的钟氏族人,如何肯接受氏神消失,又如何肯看着家族走向衰亡。

对于即将消逝之物,哪怕知晓抓不住,人们仍会徒劳地伸手去抓。

对氏神消失,不再回应他们这件事,人们惶恐至极,悲伤至极,于是钟氏如今的族长做出决定——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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