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179)

作者:须弥普普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带个话都不肯,小小年纪,就如此算计,脑子里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实在不半点不得人喜欢!

***

廖容娘觉得沈念禾不讨她喜欢,沈念禾却是一般不觉得这廖容娘有什么好的。

她一出得门,脸色就微微沉了下去。

实在怨不得方才那谢二哥如此生气,看这廖夫人的样子,想来是找了儿子,被拒绝之后,才来找的自己。

沈念禾同谢处耘在一处这半年,知道这一位一向又倔强,未曾进县衙的时候就一心想着做事,给郑氏同那裴三哥长脸,后头进了衙门,更是收敛脾气,桩桩件件差事都努力办,究其原因,最要紧是不想拖累了裴继安。

而除此之外,他虽然每每一提到生母就暴躁跳脚,半点不愿意同其见面,更不肯去同对方再有来往,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很看重这个母亲的。

平日里谢处耘把那裴三哥看得比自身还要重,此时却被生母提出要求,叫裴继安让得好处出来给郭安南去管,他怕是又生气,又伤心。

在生母眼里,亲生儿子还比不过继子,半点不为他考量,甚至还想拿来利用,谋算他最敬重的人。

想到此处,沈念禾只觉得再看那谢处耘也有些可怜起来。

她去取了厨房里温好的食盒,进得库房边上的小偏厅,果然那谢处耘仍在里头等着,虽然看着不太高兴,却不比方才气得不行的样子,便做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笑着上前道:“谢二哥想来饿极了罢?是我忙着事情,一时忘了。”

一面说,一面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摆在桌上。

谢处耘见得里头有两个空碗,皱着眉问道:“你也没吃午饭?”

又教训道:“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蠢,饭也能不记得吃!看着倒是挺机灵的,却不知道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他说完之后,倒是上前几步,帮着布置饭桌,又伸手待要去拿空碗装饭。

然则才靠得近了,不知为何,他的脸却是蓦地勃然色变,把那碗筷往桌上一撂,抬头瞪了沈念禾一眼,质问道:“方才你去见了谁?”

沈念禾愣了一下。

谢处耘就冷声道:“你莫要在我面前装傻,她那人自嫁进了郭家,从来都只肯用清和香,这香十分罕见,又贵又熏闷得很,还叫人一闻就头疼,你挨着她不知道多久,才沾了这一身臭味回来!”

沈念禾万没想到竟是廖容娘身上的香包出卖了自己,一时也有些无奈,只好道:“方才出得去正好撞见,郭夫人就同我说了两句话。”

谢处耘并不肯信,冷笑道:“她无事跟你说什么话?莫不是叫你来劝我罢?”

沈念禾见他这火气说来就来,情知不哄好了,今日这饭是没法吃的,便轻声道:“谢二哥这是什么话?她毕竟是个外人,说什么也同我无关,不过到底年岁多些,又是长辈,才听了几句,却也只是听听而已,我又不是不晓得谁才是自己人——但凡谢二哥这一处的事情,我只听说了,才去照着做,旁人说的,全不作数。”

又用公筷给他往碗里添了两筷子菜,道:“三哥特地交代过,说你爱吃猪耳朵,这卤汁里添了茱萸同姜,带一丝丝辣味,是他买回来之后又回了一次锅,特给你做的,等放凉就不好吃了——快尝尝味道!”

谢处耘被她这样连哄带劝,虽然嘴里仍旧硬得很,嘟哝了半晌,道:“谁晓得你心中谁才是自己人!”却还是老实把饭菜都吃了。

他饿了半日,初时不觉得,此时倒是风卷残云一般,先给沈念禾分了些菜出来,其余全数一扫而空,因已到了时辰,也不好多耽搁,还记得同沈念禾道一回谢,这才匆匆回得库房。

***

却说沈念禾这一处吃过饭,将那食盒重新收拾好,正要回自己的厢房,然则才一出门,便见对面裴继安往库房走。

他看到沈念禾,显然也十分吃惊,又见她手里提着时候,抬头一看太阳,再低头边上的树荫方向,一时眉头微皱,轻声道:“怎的此时才吃饭?你本就脾胃不好,今日又是卤菜同拌菜多,只好吃个味道,不便消化的。”

沈念禾也知道瞒不过去,只好老实应了两句,又道:“下回一定注意。”

再问道:“三哥是要找谢二哥么?他才往里头去了。”

裴继安点了点头,却是不忙着进去,而是引着沈念禾到一边,问道:“你今日是不是见到了那郭安南?”

沈念禾道:“来寻谢二哥的时候,恰好他在门房的小偏厅,就见了一面,说了两句话——三哥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裴继安本想问那郭安南说了些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只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想,问上一问罢了。”

他想了想,若有所指地道:“世上总有些嘴碎的人,男的女的都有,如若听得他们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不要理会,只做耳边风就是。”

只差直接骂那郭安南嘴碎。

第222章 兄妹

沈念禾听得裴继安的口气,料想多半是那郭安南同他也说了什么,只是回头一想,自己出来这小公厅跑来跑去,虽然乐在其中,可看在旁人眼里,听在外人耳中,却未必会这样看,难免有同郭安南一般觉得裴继安对故旧之女也这般薄待,一时也有些忧心,免不得问道:“我在此处待着,不会给三哥添麻烦吧?”

又把担忧说了。

她一认真想事情的时候,就爱把眉头鼻子一并皱起来,本来脸就只有巴掌大,又白,看在裴继安眼里,倒有一番别样的可爱。

裴继安等着她唉声叹气把话说完,一面说,一面还不忘数着手指头来计算外头人都会有什么想法,实在越看越觉得心潮涌动,连她提在手里的食盒上漆色都更柔更亮了一般。

“不妨事,我被人说的时候还少吗?”他轻声道,因见沈念禾犹犹豫豫,很是歉疚的样子,便又补了一句,“况且你来此处也是帮了我的大忙,宣县毕竟是小地方,我又人微言轻,还因那杨知州立场不同,早发了话,州中许多人都阳奉阴违,少不得在背后磨洋工,我这一处能当用的实在是少,如果不是你来,当真要头疼好一阵子。”

这话倒不全然是哄骗:此时想要找一个精通算学,他又信得过,还能一心一意帮忙做事的,的确不易。

不过对裴继安而言,比起被外头人说三道四,自然还是把沈念禾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时看着才重要。

旁人夸他,就算夸上天了,又有什么用?

能给他夸回来个心上人吗?

他唯一不放心的,只有面前这一位究竟是真愿意,还是为了他才自我勉强而已。

想到此处,裴继安的语气又放柔了三分,道:“我想你一同跟着过来,实在还是有私心的,我知道比起在家中闲坐、赋诗赏花,你更爱算数算式,只是未必要来小公厅才好做这些事,便是在家也一般可以……”

不待他把话说完,沈念禾就笑着道:“话虽这样说,当真做起事情来想,还是在此处便宜。”

这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听起来她只是算几个数而已,可那些数字、数值几乎一日一变,有关乎堤坝、圩田图绘、用料的,有关乎人力的,还有各色流程时常测算,时不时就要去翻文书同档案,有时候还要叫人当场回去复核,在家里根本没有办法做。

况且来了小公厅,认得许多人,眼见着宣县的圩田、堤坝一日日成形,此时再见得三县圩田就要拔地而起,实在比在家中伏案埋头来得更吸引人。

沈念禾见裴继安郑重其事的样子,便也认认真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最后笑道:“三哥放心,我从来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但凡有什么不遂心的,谁也不能勉强我。”

她话说得十分轻松,可听在裴继安耳朵里,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裴继安一直都觉得沈念禾性格太软,又太容易掏心掏肺,给得多,要得少,哪怕当真遇到委屈,只要不被逼得太紧了,轻易不会往外头说,唯恐麻烦了别人。

可他自觉早已经不是什么“别人”了。

从前这样也就算了,眼下好话也说过,心事也吐露过,可她对着自己,依旧是客气多,亲近多,亲昵少。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尤其沈念禾家世复杂,心防又重,只有徐徐图之,才能有柳暗花明的那一日,可见得此时的情状,裴继安心中还是止不住的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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