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理寺任职多年,不免多想多思了一些,但凡有蛛丝马迹,必然能挖出事实。
萧臣沛却不敢多言,他知道周景云什么也查不出来,但万一呢?现下还是少说为妙。
因此,他沉吟几息才道:“是那日的事情,月老庙中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柳氏却是不想听这些。她往日也算是柳易渊的断案神助,向来对这些就很感兴趣。若是寻常,少不得多问几句案情,此时却完全没有心思,只想知道女儿的蛊毒。
“景云,锦书的蛊毒可有解?”
萧臣沛斟酌了一番,才道:“这也正是景云要和爹娘说的。”他说出“景云”二字时,心里着实憋闷难忍。
但没办法,他忍着不快说了下去。
“娘您请放心,我已经寻到为锦书妹妹解蛊之人了。只是此高人不愿离开故土,所以我打算带着锦书妹妹去苗疆解蛊。”
柳易渊皱了皱眉,苗疆,可不近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景云”,这小子当真能照顾好女儿吗?
接收到柳易渊怀疑的目光,萧臣沛忙道:“爹娘宽心,景云已经打点好一切,只等出发了。先前为着不让二老担心,故而隐瞒,还请爹娘恕罪。”
柳氏听了“周景云”的话,顾虑重重,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柳锦书的蛊毒是否会发作,又疼是不疼?
“景云,这蛊毒会不会半路发作?若是如此,在解蛊前,锦书岂不是要一直受苦?路上条件自然不比家中,她可受得住?”
萧臣沛回道:“耿先生说蛊毒不会发作,也不疼不痒。锦书妹妹不会难受的,但毕竟是蛊毒,无论如何,都是要解了的。”
柳氏听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是不能展颜。原本想要多留柳锦书一晚的,现在也不留了,只嘱咐“周景云”回去尽快准备,出发去往苗疆。
于是当日晚间,将军府众人也知晓了柳锦书中蛊之事。
长公主疼惜地搂着柳锦书嘘寒问暖,可怜这孩子平生就出了一次“远门”,竟遇上此等可怕的事情。
她再三叮嘱“周景云”路上好好照顾柳锦书,务必痊愈归来。
如此一来,原先“周景云”的异常表现,倒被她丢到后脑勺去了,再不曾提起。
长公主做事雷厉风行,第二日一天光景,就已经准备好了两人出门所需一应物品。
萧臣沛想着尽早离开,所以计划次日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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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云在谷底依着东南西北方位走了一圈,并没有寻到出路。
他脑中快速思索对策,虽然这具身体受了一些轻伤,但并无大碍,绝不可能是直接摔下来的。那么,谷中必有出路。
周景云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四周,发现西南角靠着山壁有一棵树长得颇为茂盛。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棵梧桐树,至少要四五人才合抱得过来。
梧桐树枝繁叶茂,只是周景云仍旧看出了异常,这树,似乎是空心的!
周景云用手轻轻一拨,梧桐树上的斑驳树皮就开了。若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这树皮是仿制的。移开树皮,后面赫然是空心的,并且连着山壁那端,竟然透出了一丝光亮。
周景云大喜,这里无疑就是生路了。他弯身进入梧桐树洞,慢慢侧身向着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山洞行去。
山洞不像想象中那样蜿蜒曲折,事实上周景云出来的非常顺利。不过两个时辰,他就走出了山洞。
外面正是白日,太阳当空,周景云左右巡视,只见四周似是一片深林,判断不出这里是何处。
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前行,希望路上能遇着人,打听一下情况。
不得不说周景云运气倒是不错,约摸行了一炷香左右光景,迎面遇着了一个樵夫。从樵夫口中,周景云得知自己所处之地,离京都并不太远,骑马两日也就到了。
然而现在,两日对周景云来说,实在是太久了。他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到京都。
在樵夫的帮助下,周景云顺利出了深林。问题接踵而来,他身无分文,又换了身体,部下也不能联系,如何回去京都?若是步行,决计不行,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许是看出周景云有难处,樵夫领着他回家,借了一匹马给他。
周景云心中疑惑,荒山野岭,一个独居樵夫,如何会有马?这马,瞧着也不是普通的马,倒像是战马!
只是此刻他有求于人,不好多问,只能抱拳谢过樵夫。
“多谢阁下,今日之恩,必当铭记于心。待我事毕,一定归还宝马,并重谢于您!”
樵夫闻言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把马的缰绳递给了他。
“谢就不必了。这马伴我多年,算是我的家人兄弟,如今借你一用,只盼你善待于它。外间事了请早日归还,也就罢了。”
周景云道了声“好”,辞别樵夫,策马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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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臣沛对于柳锦书的疏离有了一丝警觉。他知道,她虽然看着娇俏柔弱,却十分聪慧。
这几日晚间,柳锦书不曾与他同床,每每都用“你刚醒,身体不适”为由推辞。萧臣沛哪能强逼?即使再不乐意,也只能答应她。
萧臣沛暗想:周景云毕竟与她朝夕相处过,即便他装得再像,她看出破绽也是可能的。只是不知道,现在她有几分怀疑?
应该只有一点点吧,不然她怎么能轻易答应和他离开,坐上去苗疆的马车?
不管如何,京都越来越远,萧臣沛心中也越来越安定了。
他看着对面读话本子读得津津有味的柳锦书,缓缓笑了笑。此时他只能想到“势在必得”四个字,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真好啊!
柳锦书对此全然不知。当日从萧臣沛那里知道自己中蛊之后,她回去立即审了素衣。
这丫头一路上看她脸色不对,已经有预感了。因此回到将军府什么也不遮掩隐瞒了,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从她月老庙昏迷不醒说到慈医馆水灵、耿先生诊脉,到周景云的威胁之语,一字不落。
柳锦书蹙眉想了想,素衣所言,似乎和今日“景云哥哥”所说的并无异处。既然两人说的一致,是不是她心中的惊慌不安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她不愿怀疑任何人,尤其是最信任的周景云。因此,她没有将心中曾经闪过的疑惑和顾虑告诉爹娘,就坐上了马车,离开了京都。
柳锦书想着想着,不禁暗自失笑,难不成是最近志怪话本子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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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云快马加鞭,晚间也只是小憩了一番,就继续赶路了。这样到了第三日午后,他堪堪进了京都城门。
他此时心中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早些见到柳锦书,确定她安然无恙,不曾被歹人欺骗。
他顾不得这具身体是萧臣沛的事实,一路疾驰到柳府。守门人见来人虽是形容颓唐,但面冠如玉,看着倒像是落难的贵公子。
周景云翻身下马,走到守门人面前,道:“吴小哥,劳烦你去通传一下,我有急事要见你家小姐。”
守门人听他称呼,愣了愣,回过神来又上下打量了周景云,确定自己并不认知此人,故而问道:“公子如何知道小的名姓?”
“这不重要,我如今当真有急事相见,快去通传!”周景云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句。
守门人暗自撇了撇嘴,“敢问公子贵姓,小的岂敢冒然传话?”
周景云有苦说不出,若是往日,哪里需要通传,柳府谁人不认识他?就是这守门的吴柜,次次见了他都要笑脸相迎的。
此时顶着萧臣沛的脸,竟然连门都进不了了。
这也罢了。原先他想着正门不让进,那就从侧院外墙翻进去。
哪想萧臣沛这破身体,竟连武功都没有修习,勉强骑得了马,□□这事,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因此,看着吴柜调侃的笑脸,周景云只能默默忍耐,第三次开口道:“我是柳小姐的朋友,你去传一句话,她会见我的。”
吴柜吃吃笑了笑,“公子,不是小人不愿帮您,实在是没有这样的道理。您去问问,放眼整个京都,哪有年轻公子明着登门求见小姐的?更何况,就是小姐夫人们往来相见,这头一件,哪个不是先递了帖子的?您这样的拜访,于礼不合啊!”
周景云被堵得无话可说。正当两人僵持间,他突然看到,柳府这门头上,挂满了红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