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看完房没多久，沈奇浩便将首付转给敏来，商住公寓的首付比例大约是总价的一半，比普通住宅高出不少，因此敏来的月供也相对较少，以她实习期间的工资也负担得起，敏来发现，沈奇浩的确是算无遗策。她暂时不愿告诉家人买房的事，自己去办理了购房手续和公积金贷款，想起自己从此以后也是有房一族，一时间百感交集，于是打电话约珉苏出来见面。
两人约在金融街附近一家有名的餐厅，周末中午时分居然也需要等位，幸而珉苏已经网上预约。敏来进去的时候，珉苏正在座位上等她，敏来今日穿了件宽松的白色衬衫连衣裙，系着腰带，越发显得纤腰一握、楚楚动人。珉苏笑道：“新工作感觉如何？”敏来说：“感觉还不错。”珉苏上上下下打量她：“越来越职业女性范了。”敏来笑道：“形似而神不似，我还得为了做一个新闻人努力。”拿起菜单来看，一面问珉苏：“你想吃什么？”两人商量着点了菜，边等边聊，敏来笑道：“渐川现在忙吗？”珉苏简略说了他换工作的事，敏来认真听着，半晌说：“我觉得他这个决定是对的，听说现在美国那边的金融界也有些传言，房地产两大巨头周转不灵，可能会对实体经济有些波及。”珉苏说：“新闻工作者消息就是灵通，我们导师之前也极力主张渐川换工作，不知他是不是也了解这些事？渐川现在工作也定下来，估计下一步就是买房了。”这话勾起敏来的心事，沈奇浩为她买房，对他来说也是九牛一毛，但敏来总是觉得自己和沈奇浩的经济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平时还可以麻痹自己，是以平等的身份和他交往，但是接受他的馈赠买房，这件事却是永远奠定了两人的不平等地位，她权衡利弊，虽然接受了，但是受之有愧，这段关系已经不再单纯了。
她婉转措辞，将自己的买房经历和珉苏说了，给她看自己手机拍的新房照片，珉苏听完，也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微妙，好在沈奇浩只是借给她首付款，虽然走了捷径，但毕竟还是自食其力，她转念一想问道：“那你是要从沈奇浩这里搬出去吗？”敏来说：“现在他还没明说，但我应该会很快就搬出来了。”珉苏笑道：“沈奇浩观念还挺先进的，他这是要给你自己的空间，很多像他这样的中年人，控制欲都很强，我觉得沈奇浩真的是为你着想，可能也是要给你们俩的关系一种新鲜感，距离产生美，为结婚做准备。”敏来说：“沈奇浩从来没和我提过结婚的事，我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只希望我做他的女朋友，不希望我们结婚。”珉苏说：“没关系，也许到时候水到渠成，你们就结婚了。”敏来笑笑：“结婚需要勇气，更需要契机，我看这两者都不会出现。”珉苏说：“你别太悲观了，沈奇浩对你那么好，又送车子，又帮你买房，他要是不想娶你，何必在你身上花这么大力气？”敏来摇摇头，她了解沈奇浩，这些事对他只是举手之劳，但结婚需要履行承诺和责任，也需要付出和改变，沈奇浩是不会这么做的，她笑道：“沈奇浩只喜欢坐着发号施令，才不会放下身段，再去履行家庭责任，他的成就感现在来自于他的事业，我只是暂时在他身边而已，真正要陪他一辈子的女人大概率不是我。”珉苏笑笑：“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难道社会风气真的变了，不婚主义成了主流？”敏来说：“渐川应该还好一些，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他对你一心一意，用情之深连我们这些旁观的人都感动，怎么会不和你结婚。”珉苏想了想，说：“我和渐川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过结婚的事，我想他也没有做好准备。”敏来笑道：“渐川现在还在奋斗冲刺的阶段，没有时间去谈婚论嫁，再说他的基础没打好，也舍不得你婚后和他一起吃苦。”珉苏笑说：“渐川的心思只在他的事业上，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我，要是真结婚，恐怕家庭会成为阻碍他发展的拖累。”敏来说：“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你聪明能干，对渐川的事业发展也许是助力呢？渐川会为了你，更加坚定奋斗的决心，你也能给他一些建议，两个人商量，总比一个人好得多。”珉苏一笑，她对渐川的了解远胜敏来，从他俩认识以来，渐川求学、找工作、跳槽、买房，做出大部分重大决定的时候都没有和自己商量，而是事后再通知她，有些事看似听取了珉苏的意见，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事情的发展大半在渐川的意料之中，自己对渐川的意义，可能也就只是合适的妻子人选，然而她的家境，又注定会拖累他。她说：“也许渐川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可靠的同伴，但是结婚意味着责任和义务，也许他还没做好准备。”敏来说：“渐川一看就是对自己要求很高的那种人，道德水准想必也不低，你们俩一定会结婚的。可惜沈奇浩是曾经沧海，未必想要再次栽进家庭的泥淖。我的地位看起来稳固，实际上尴尬，假如沈奇浩一直都不愿意结婚，我也只好离开他了，到时候也许已经过了好几年，我的眼光也高了，但年纪也大了，未必能找到更合适的对象，说不定就要孤独终老了。”珉苏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你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房子，已经比大部分人幸运很多啦。”敏来长叹一声，说：“我现在只想把工作做好，结婚的事慢慢再说吧。”
过了一段时间，敏来将自己在沈奇浩那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搬到了公寓，只留下一些平时不常穿的衣服和日用品，沈奇浩出差或需要加班赶稿的时候，她便留宿在公寓，只有周末才去和沈奇浩过二人世界。敏来先是住集体宿舍，后来和珉苏合租，其后借住在沈奇浩那里，直到此时才体会到独居的妙处，楼上楼下只有她一人，下班后可以享受清静和自由，想做些什么都可以。新居离单位又近，她干脆买了辆捷安特自行车，每天骑车上下班，既能避开拥堵，又锻炼了身体。坚持了一段时间，她感觉自己状态比以前更好，因此愈发感激沈奇浩，觉得他确是处处为她着想。
渐川和陈知方从四川回来后，公司高层对他们更加器重，陈知方带领团队加班加点，做出了几份深度报告，为灾后重建投资拨款出谋划策，用详细的数据和理论分析来表明对中国经济未来发展的坚定信心，公司的几次决策都符合上级意图，上面也给了公司更多的政策支持，公司高层和中央走动更加频繁，有望接任重要职务。在这种情形下，陈知方贡献之大、成绩之突出、声望之隆在公司内部达到了巅峰，而前任首席经济学家离职后，这一职位已经悬置许久，陈知方原本还有几个竞争对手，现下也是望尘莫及，他的提拔简直是众望所归，果然到了奥运会召开的前夕，任职通知发布了，陈知方成为首席经济学家，他手下的团队理所当然是业务最突出、最精锐的研究分析团队，无形中提高了他们的竞争力和号召力，立刻成为各大证券公司争抢的对象。
自陈知方升职后，渐川作为陈知方手下的得力干将，也成为了宏观经济研究团队的主要负责人，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和精力有增无减。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用公司的内部福利，陪珉苏去看了几场奥运会的比赛，他们在赛场上听着周围巨大的加油声浪，生活的忧愁被抛诸脑后，爱国的情绪不断滋长。自从买房的事搁浅后，他们又去看了几次，然而却一直没看到合适的，也只能先等待机会。然而到了8月份，忽然出现了一丝曙光，中介给渐川打电话，说是之前买下房子的那家人要将房子重新出售，据说房主是一个进出口贸易商人，原本经济实力在北京买房绝无问题，但信贷政策突然收紧，他在银行贷款的资金链断裂，导致周转不灵，急需卖房抵债，他们当初买房也只是为了投资而非自住，房子内部还和之前一样。渐川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和珉苏商量，他们都没有什么迷信观念，不在意前房主是否破产，只是卖家表明全款优先，如果不能全款，那么贷款越少越好，当时房价已经开始下跌，愿意全款买房的人也不是太多，渐川略一盘点，发现大概还差40多万元，珉苏说：“我工作以来还有一些存款，再向敏来借一点，大概也够了。”渐川说：“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家里万一有事要用，其余的钱我来想办法。”他向几个同事说明情况，各借了几万元，便只需要向银行贷20多万元了，于是联系卖家办理手续，8月底买到了珉苏一直心心念念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