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销售在售楼部大门口的水池边抽烟，见她过来，本来调笑的样子变得严肃：“汪总。”
她看了他们一眼：“里面没有客吗？”
其中一个回答：“有的，我们几个手上暂时没有客。”
“没有客，也得表现像是有客一样。”汪承雅语气严肃，“公司给你们做3000块钱一套的西装，是希望你们表现得和拿2300块基本工资的房产中介不一样。”
几个人不再出声。
汪承雅快步往里走。当然没人喜欢她端起领导的架子，但是，她必须如此。
她眼神一转，却在已经变得有些空荡的停车场看到丁云康那台718。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她犹豫了一秒，没有再进售楼部，转身去了停车场取回自己的车。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丁云康的样子，一点也不。
他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今天便是最好的说明。这也可能说明了结束两人关系的节点已经来临，不论她和宋致远有没有任何可能性。
汪清林接到宋致远的电话，才记起距离上次他说由她安排艺术馆之行一事，已经过去好几天。
宋致远语气带笑：“我想你忘了。”
汪清林勉强解释：“我没有忙，只是最近太忙了。”她翻翻行程，“不如周六？”
“十分乐意。”宋致远说，“我周末还没有任何安排。周六刚好是开放新展品的第一天，我们刚好赶上了。”
汪清林忽然无来由地想和宋致远扯两句废话：“意思是如果你有安排的话，我的邀约就会作废喽？”
“不，我正是想被你邀约，所以厚着脸皮打电话来问，不然我周末也只能回公司加班，或者在公园里遛遛狗。”
? ? 周六，汪清林开车去宋致远说的书店接到了他。
宋致远穿着白衬衫，看上去文质彬彬。汪清林想，假如她能爱上他，多好。
“有劳你做司机了，刚好我的车这两天送去保养。”宋致远坐上副驾驶，“你今天又是不一样的打扮。”
汪清林穿了一字领的针织衫，露出她漂亮的锁骨。她衣橱里的衣服不多，但她必须确保任何场合都有合适的搭配：“明知道我们今天有约，你还把车子送保养，这也太刚好了。”
宋致远挑眉，笑了笑。
“为了不让你等，我提前了十五分钟到了书店，顺手买了一本书。”宋致远对她挥挥手里那本书，“解忧杂货铺，你要看吗？”
汪清林瞟了他手里的书一眼：“你看完借给我看一下。”虽然她不确保她一定感兴趣。
“ok。”宋致远调了一下座椅位置，好他的长腿伸展得更舒服一些。
汪清林看他一眼：“抱歉，车子一般，不如你的680。”
“我在英国时，坐过我前女友的车，更小。”他笑，“她长得很小，不到1米6。”
汪清林没有说话。
“是不是不该提我的前女友？好像对于中国女性来说，这是一个糟糕的话题。”
“你也只是中国男性，即使你在国外那么多年，骨子里，你依然是中国男人。”汪清林不想吐槽他，但是他对情史这样的轻描淡写已经让她有些抓狂了，“假如我和你是男女朋友，听到你这样说，我会把你丢下车，不管你是中国人还是哪国人。”
该死，话一出口，她又想到了那个猪头，丁云康。
“假如？”宋致远看，“我们还不算男女朋友吗？”
已经算是男女朋友了吗？汪清林无法自控地皱了皱眉。
“开玩笑。”宋致远哈哈大笑，“美女不是那么容易追到手的，我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为什么是我呢？”
“什么？”
汪清林像是自言自语：“为什么会追求我呢？”她侧脸看他，“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和汪总的关系。”
“嗯——这样吗？”宋致远想了想，“坦白说，当我听我爸说他要把他朋友的女儿介绍给我，我觉得他在捉弄我。因为，我从未想过我需要相亲。不过，当他说你很漂亮，似乎还拿过很多钢琴和画画比赛的奖，我就觉得也许值得一见。”
汪清林近乎粗鲁地打断他：“我说过了，我不是。”
“对，你不是。”宋致远立马道歉，“第一眼看到你，我觉得你很漂亮，至少这一点我没有搞错。至于会不会弹钢琴，会不会画画，嗯——无足挂齿。”
“所以你是这么肤浅的吗，单凭一张脸就可以做出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判断？”
“男女感情上，我从来不觉得我高深。”宋致远坦白，“我承认你的身份，让我犹豫了一下，但是，认真想想，我也不打算吃软饭，所以，那无关紧要。”
汪清林终于觉得自己被恭维了。宋致远赞美她的外貌，她并没什么感觉，她当然知道自己外形上有多么大的优势，那得益于她那利用了美貌优势成功当上富豪情人的母亲，所以无论别人如何谬赞她的美丽她都不甚在意；但宋致远说他不打算吃软饭，这成功取悦了她。她承认，她总在幻想每个喜欢上她的美貌的肤浅男人，如果知道汪承雅背后所代表的巨大财富，会不会从而转移目标，那样的设想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恶心，也很卑微，且极度愚蠢。
她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听起来你还很有想法。”
? 没想到， 汪清林的愉悦感会在半个小时后彻底消失。
当时她和宋致远在本城一个新锐艺术家的油画作品前驻足，题目叫做：“爱”，但画面却是让汪清林看不懂的一团又一团的浓重色彩。
“这跟爱有什么关系？”汪清林忍不住说。
宋致远想了想：“也许他画这幅画时，想到了他当时爱上的对象，因为爱得浓烈，所以用色这么大胆，又奔放。”
汪清林只想到自己中学时候的美术作品，是一只苹果，极其丑陋。
“你说得对。”一道女声在身边响起。
汪清林闻声看去，神情顷刻大变。
汪承雅依然是多年来的打扮，长长的黑直发，一身白色衣裙，看起来像个仙女：“作者是我的朋友，他画这幅画时在追求我的另一个女性朋友，除了这幅画之外，他还给她写了十封情信，每个星期一封，每封好几千字。”
宋致远看着汪承雅：“哈，想不到能在这里听到作品背后的故事。”
汪承雅主动和汪清林打招呼：“清林，这么巧。”她早已经不叫汪清林姐姐了。
汪清林觉得今天一定是个怪日子。本城不见得这么小，为什么她和自己发展中的对象约会，都能遇到汪承雅，她们上一次见面是在将近半年前，因为汪永华生日让她过去吃饭。她扯了扯嘴角：“这么巧。”
“是的，今天是新作品开放的第一天，我早上一直在这里。”汪承雅指了指远处。“我这次展出三幅画，你们要来看吗?”
宋致远看看汪清林，又看看汪承雅：“不好意思，看起来你们认识，不知这位艺术家是？”
汪承雅向宋致远伸出手：“你好，我叫汪承雅。”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汪清林希望回到他们踏进这里之前，她会突然肚子疼，然后带着宋致远离开这里。
? ? 宋致远很有兴致地接受了汪承雅的邀请，去看她的三幅展品：你、我、他。
“你的画画挺有意思，你出过国吗？”
汪承雅说话很温柔，语气却是在怼他：“你认为必须出过国，才具备画好一幅画的能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致远看着汪清林，“你妹妹真是个才女。”
汪清林拨了一下她额头的头发——事实上她的马尾扎得很好，额前并无碎发：“已经四点了，可能因为我中午没有吃饭，现在已经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去找点吃的？”
宋致远点头：“好的。”
汪清林勉强笑了笑，对汪承雅说：“我们先走了。”
“好的。”汪承雅挥挥手，“再见。”
? ? 汪清林才不想和汪承雅再见。
她嫉妒汪承雅，她承认；她一直把汪承雅当成假想敌，她也承认。小人之心如她，根本不想对着汪承雅那副坦坦荡荡、无欲无求的样子，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无比丑陋。
宋致远会不会对汪承雅有什么想法呢？她握着方向盘，悄悄看了宋致远一眼。
宋致远见她在看他，露出他的迷人笑容：“想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