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相爱的时间+番外(9)

那里藏着井瑶的过去。

也是包裹她的那层壳。

只有戳破那层壳,秦硕想,或许就找到了更近一步的办法。

井鸥是在洗手间撞到井瑶的。

一方尴尬,一方诧异。尴尬方故作镇定解释,“哦,小秦之前找我出几套模拟题,我来送卷子。”井鸥见她点头即刻转移话题,“下课了?”

“没。”井瑶扭开水龙头,“烫了一下。”

“怎么弄的?”井鸥拽过她的手,虎口处一片通红。

“学生水杯洒了。”井瑶低头继续冲洗。此情此景都不适合谈话,可她又觉得无需一场谈话,接下来要说的无非是一条信息,于是隔着镜子看向井鸥,“宣承回来了。”

她猜不透他昨晚行为的意义,可又担心他会做出出格之事让井鸥难堪,井瑶按住右手虎口,让此刻的生理疼痛成为一种变相自我惩罚,在宣承和井鸥之间,她好像总会选择后者。

井鸥怔一下,随即恢复常态,“他是你哥,早晚要回来的。”关闭水龙头,拍拍女儿后背,“快回去上课吧。”

井瑶未等来问话,时间也不允许多做停留,于是答声“好”走出洗手间。

她没有听到井鸥最后那声叹气。

井瑶初中就读于外国语中学。

这里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两部之间隔一座小花园,因学生全部走读,花园四周按区域设置自行车车棚。彼时井鸥带高年级,她没有打招呼请初中部的同事刻意关照,就像宣前进不允许她特别关照宣承。

开始并没有显现出异常。家里三人虽每日一同吃早餐也会去往同一目的地,但几乎不会一起出发。老师与学生在社会层面终属两个群体,井鸥与宣承早有避嫌的默契。而井瑶上学时间晚,又一直没学会骑车,通常早饭后会与宣诺玩一会儿再去赶公交。晚上宣前进多半有应酬,宣承会在房间里玩电脑,井瑶看书或者陪奶奶宣诺出门遛弯。大家庭里的每个人分处不同人生阶段,各有职责各有喜好,对此井鸥心满意足,全无多念。

学期过半,有次宣承打球回来钻进厨房小声问她,“井姨,瑶瑶说跟同学去了书店?”

这是大女儿周末的常态。井鸥点头,“刚回来。你找她?”

宣承继续提问,“她期中是不是没考好?”

井瑶的英文成绩次次年级第一,其他科目马马虎虎,总成绩中上游。

“挺好的啊,正常发挥。”

宣承很少问及井瑶。倒也不是兄妹感情有隔阂——青春期的男孩们多半有自己的朋友圈,隐形大门写着外人勿扰。这外人包括家人、异性以及玩不到一起的小屁孩,很幸运,井瑶三样全中。井鸥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于是问道,“怎么了?”

“我今天看见她了。”宣承不解写在脸上,“就一个人,买本书在公园看半天,这又自己回来了。”

井鸥陷入沉思,而后嘱咐宣承,“这事你就当不知道。”

她没有立刻戳破女儿的谎言,而是在井瑶又一次声称“和同学去书店”时选择悄悄尾随。

情况和宣承的描述并无二致。

当所有注意力都归放到一处时,那些被忽略掉的事实就会浮出水面。

上下学独来独往,不会有同学来家里写作业,放假也从不和伙伴约着一起玩。

以及,井瑶越来越沉默。

井鸥明着暗着提点几次,都被女儿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终于有天井瑶被问烦了,气呼呼反问道,“怎么一起玩,他们说的我都不懂。”

她听不懂女孩们要借的卫生巾是什么,因为她还没来过月经;她不理解男生们为什么吹口哨,她将这种引人注意的示好理解为冒犯;她不知大家借不到英文笔记为什么背后说她心眼坏,她从来就没记过英文笔记。

她不懂,于是像现在这样进行反问,可面对这些问题最糟糕的回答就是反问。

做母亲的井鸥懂了。井瑶本应该在五年级的教室里吵吵闹闹可现在却被扔到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堆里,在年龄和心智上,她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井鸥很自责。她的一个决定,不,是女儿还未形成独立思考能力时她为她做下的很多个无法撤回的决定,让井瑶被新生活拒之门外。

唯一的办法——井鸥某天敲响宣承的房门,“以后在学校里,你多多照顾井瑶。她也是妹妹,对吧。”

尽管毫无血缘关系。

宣承答应了。拿出男子汉的模样向她保证。

他也确实做到了。兄妹俩每日一起上下学,扎在同一张写字台各自做作业,假期出去玩自行车后座总有个跟屁虫。井瑶在家里惜字如金却会跟宣承讲悄悄话,她愈发爱笑了。

井鸥觉得自己做错过选择,可好在这个错误被及时纠正。

而对于宣承看似坚硬外表下那柔软的本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第8章 莎士比亚 1

周二晚上,井瑶家中迎来一位不算新的“新面孔”。

庄泽站在玄关扬手说句“冰妹好”,被宣诺一把拽进室内,“平时你可不这样,装什么大尾巴狼。”

高校辩论赛第二场题目出炉,军医大辩论队抽到反方观点——悲剧比喜剧更具价值。

他俩是来攒素材的。因为在宣诺眼中,大姐是“悲剧届代表人物”莎翁铁粉。

井瑶哭笑不得,“我可不会打辩论。”

“就凭你的话量,试问谁敢让你打啊。”宣诺拿出平板电脑,一边开文档一边抱怨,“我们就想死得体面点,对边是师范大,这破论题就是让人家神仙下凡震慑苍生的。”

井瑶笑,去厨房烧水准备沏茶。

庄泽紧挨宣诺坐下,“我灵机一动那个不好?”

“不好!”宣诺面向井瑶寻求助力,“姐,你知道他刚说什么?人,过世本身是悲剧,但遗体捐献却能为社会创造价值。这都哪儿跟哪儿。”

井瑶歪头想想,道理实在且出发点是医科生思维,自己好像能被说服。于是附和一句,“挺好。”

“冰妹有眼光!”庄泽得到支持,振臂大呼。

宣诺朝他翻个白眼,“好,对方辩友那我问你。没有签遗体捐献协议是不是意味着明明有创造价值有帮助他人的能力但却没有付之行动?这和大街上看到抢劫但却没有上前追,会游泳但没有营救落水人员,公交车上能让座但是没起来,这些是不都一个道理?”

“不。”庄泽反击,“对方辩友在做道德绑架的歪曲导向。”

“所以呀,你这论点就容易被揪成道德绑架可劲打。”

诶?听上去也有道理。井瑶用托盘端三杯果茶过来,见庄泽起身搭手赶忙阻止,“不用,你接着说。”

男生一下笑出来,前一刻的认真劲转变为语气里被不经意带出的温柔,“我让她,算了。”

不战而胜的宣诺嘀咕,“谁要你让我。”

两人接下来就社会价值和个人价值继续讨论。宣诺不习惯矮桌弓腰打字,第三次停下换姿势时被庄泽以“你太慢了为由”夺走电脑,小姑娘不甘示弱抢回,“比某人手残强。”井瑶这才注意到男生右手手腕处贴着膏药,而此刻,他正用那只手抓起靠垫放至专注打字的宣诺腰下。

天已经黑了,窗帘颇为寂寞地跳起独舞,似也艳羡起面前并靠的两个身影。

春风一等少年心,真挚而羞涩的这一双少年心呵。

井瑶忽而识得看破不说破的奥妙。就让他们被若有若无的猜测烦恼一阵子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动作又代表什么,这样的巧合是不是缘分,那样的相遇算不算注定。胡思乱想的人们终有一天会察觉,所有抑制不住的、只关于某人的、让自己心动不已的猜测就是爱情萌芽的模样。

双人讨论告一段落,宣诺伸个懒腰,捏住自己僵硬的后脖颈说道,“姐,该你出马了。说一下四大悲剧的积极价值,哪方面都行,文学性、社会性、启发性,你说我记。”

“当我百科?”井瑶笑着摆手,“太大了。”

庄泽接话,“那就讲一个印象深刻的片段,有悲剧含义的。”

井瑶知辩论赛对小妹意义重大不敢怠慢,脑袋里开始疯狂过剧情梗概。很多词汇与情节纷纷涌出,一时间无法判断哪个更合适,只剩抿嘴不言。

见庄泽投来疑惑眼神,宣诺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哎,大神都这样。”于是随手一指书架,“姐,你在《麦克白》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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