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亚宁一开始还会认真听,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向杰这孩子,话多且密。
不过何亚宁并不反感。
就在向杰短暂停顿的时候何亚宁突然开口叫了他一下。“小杰。”
向杰顿时噤声,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怎么了哥?”
“今天晚上你怎么过?”何亚宁似是漫不经心,但又仿佛犹豫了很久。向杰听到他没有再敲击键盘。那是他开始认真倾听的表现。
“今晚有个小小的活动,大概八点结束吧。”向杰翻看着日程表,觉得何亚宁远在天涯,又日理万机,肯定不会专程来看他。
“那你好好休息。”何亚宁说,“接连几天忙这个,辛苦了。”
向杰感觉自己一口老血能喷溅三尺白绫。
也不知何亚宁是真在状况外,还是刻意装不懂。向杰不问,何亚宁自然也不会说。不过不知为什么,向杰隐约对何亚宁有所期待,或许本来,何亚宁就是一个值得期待的人。
向杰听到有人敲门,重新振作起精神,开始晚上的工作。
向杰今晚格外活泼,也许是因为活动现场的气氛格外热烈。很多人认出了他,笑着跟他打招呼。向杰被公司要求穿着笔挺的西装,在半山腰酒店,开着暖气的会场里,并不会显得寒冷。
他喝了酒,脸颊酡红。跑去露台吹风。突然想起在何亚宁家中的时候,他也这样喝过酒。而且醉了,还冲着何亚宁发泄脾气。
何亚宁的脾气挺好的,没有嘲笑只是安慰。只是在第二天酒醒之后告诉他,以后要少喝。
向杰此刻也很希望何亚宁出现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脸颊,告诉他,少喝酒。
手机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瞪着朦胧的醉眼,向杰点开新消息。
“你在哪里?”
“我在酒店啊,跟你说的那个。二楼的大厅有个活动。”懒得打字,发了条语音。声音被处理得有粗糙的颗粒感,酒意和困倦都展露无疑。
何亚宁干脆打了电话过来:“你喝酒了?”语气里有些微的不满。
“没事,没喝多。”向杰轻轻打了个酒嗝。露台真的有点冷了,他缩着肩,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又听何亚宁说:“别抽烟。”
“你怎么知道我抽烟。”向杰笑着说,“你看得到我?”
好像真的要验证何亚宁是否在看他一般,他不经意地往回看。会厅通往露台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抹瘦小的人影浸没在璀璨的光中。
在那一瞬间,向杰手中的烟悄然掉落。
第73章
尾声
“……所以你抽烟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传来,温柔而低沉。露台上的风将向杰吹醒,他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忽然间有点害怕。
他害怕这是一场自己太久没见到何亚宁而臆生的春秋大梦。
“我的烟掉了。”向杰笑着说。他弯下腰去,烟滚落到黑暗处,向杰的指尖探寻到阴影的边缘。
他看见那抹人影朝他走来,何亚宁在电话里的声音与现实交叠,向杰这才确定,那不是梦。
他看清了来人的脸。
“不冷吗?”何亚宁微笑着挂掉了电话,看着他说。
“我觉得好冷。”
那天晚上的活动,向杰缺席了好久。助理电话找到他的时候,向杰推说自己不舒服,接下来想回房间休息。
“啊?”助理紧张了,“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送药?”
“不用,”向杰一边看着正在摆弄行李的何亚宁,一边回复,“我有药。”
“专门从海市运过来的,”向杰一边说一边留意何亚宁的表情,“花了好多好多运费。”
助理嘟哝了一句小向哥你这什么药能这么重要,向杰笑嘻嘻地含混过去,叮嘱对方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千万别打扰他。
挂了电话,何亚宁笑着仰头,“你有药?”
“对。我生病了,坐立不安,食欲不振,”向杰开始诌胡话,“但是现在我的药来了。”
何亚宁抿唇,“希望我没有给你添麻烦。”
向杰知道,何亚宁在等自己说“不会”,说“你能来我很高兴”。
从海市到这里,需要坐四五个小时的飞机。因为酒店在郊区半山腰,所以可能还要换乘别的交通工具。
向杰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好几场断断续续的觉,做了一些近乎破碎的梦,关于去年冬天,关于何亚宁,关于那些暗生的情愫和蓬勃发展的恋慕。
他不知道何亚宁来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怎样的一种心情。会不会和他一样,仿佛置身于一场悠长的梦境。
接着,向杰看见何亚宁从一个大袋子里提出来一个方形的礼盒。浅蓝色的包装,拆开来,是一块蛋糕。
向杰一下滞住了呼吸。
“我来这边以后买的,”何亚宁解释道,“这边没有你喜欢吃的那家蛋糕店,我找了很久。”
“但是我听说,这家其实也挺不错的。所以我就买了,你不要嫌弃。”
向杰有很多问题。
他想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想问如果你早就知道为什么却不回应我的暗示。
他想问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很辛苦,上山的那段路,是不是颠簸得会让人想吐。
他想问,何亚宁是不是一路护着这个蛋糕,就像护着最珍贵的宝物。
可向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因为他看见何亚宁,小心翼翼,甘心付出一切的表情。
他看见何亚宁抽出蜡烛,想了想,还是只插了一根。向杰笑了一下,蜡烛点燃的那一瞬间,他熄灭了屋里的灯。
向杰听到何亚宁说:“小杰,祝你生日快乐。”
在飘忽摇曳的烛光里,何亚宁双手交握,用最虔诚的表情与最真挚的语气,为向杰许愿,“祝你一直都快乐。”
第74章 番外连鸣与康凯(之一)
连鸣第一次见到康凯,是在他的中药铺子里。
他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撸猫,小躺椅吱吱呀呀一摇一晃,桔红糕趴在他的肚皮上,舒服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然后就有人进来了。
连鸣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先听到冷冰冰的一句话,“不许动,警察。”
连鸣下意识地举起双手。
得了,他想,他被包围了。
桔红糕“嗷呜”一声跳开,迅速抛弃了主人。连鸣连人家的脸都还没看清,就听到下一句,“跟我们走一趟吧。”
——只记得为首的一个,脸特别白。
我是误入什么刑侦片的片场吗?连鸣有很多小问号。
十分钟后,他就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挖心掏肺地跟人解释,“警察叔叔,我是真的没有非法倒卖药品啊!”
被他称为“叔叔”的警察显然够不上被他称为“叔叔”的年龄。但连鸣从小到大就没跟警察打过交道,就连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那也是据为己有绝不交公。
“连鸣,”小警察一边敲着电脑做笔录,一边语重心长地提醒他,“有没有,这不是你说了算的。我问你,你认识张大毛和李小二吗?”
连鸣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说张大毛和李小二了,张二毛和李小三我也不认得。”
“好好回答问题。”小警察又凶他了。旁边的辅警也跟着帮腔。
连鸣只好缩了缩肩,认怂。
也许是连鸣的态度好,当然本质上这事儿压根就跟他没什么关系,审了俩小时,签了笔录,那警察便松了口,放他走。
这倒霉催的。连鸣一边用纸巾搓着指头上的红印泥,郁闷地想。
他摸了摸肚子,本来午饭想好了吃个小火锅,现在倒好,吃了派出所的方便面。
有人在后边儿叫他,连鸣回头,是那警察。
“怎么了警察叔叔?”连鸣跟他差不多高,目光落在对方制服的肩章上,“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康凯打量了他一眼,“我就是提醒你一句,“以后也别做这事儿。”
连鸣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烟么?”连鸣突然问。
康凯愣了一下。连鸣又道:“哎呀别这么小气,我知道你有。”
他只好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拿了一支递给连鸣。又变戏法似的掏出打火机,要帮连鸣点上。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折寿呢这是。”连鸣赶紧接过,自己点好了烟,深吸了一口,喟然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