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杰很茫然地摇摇头。
向涛头疼。
“你自己有没有点想法?”向涛问,“毕竟也是法学本科出来……”
向杰顿时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再也不想碰法条了!”
不喜欢的东西倒是很明确。
要说向杰挑,他其实也不挑。毕竟帮人家带孩子做家务,也搞得有来有去;但偏偏这孩子又扶不上墙,想帮他谋个端得上台面的工作,反而难上加难。
向涛觉得苦恼。
“嘿,真舒坦……”兄弟俩正大眼瞪小眼,葛峰从浴室里出来了。他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露出肌肉紧实的上半身,顿时招来向涛一顿骂。
“就你那二两肉还秀?回头感冒了别传染给孩子!”得,结了婚的人,真是一点情趣也没。
葛峰认怂,乖乖穿好衣服,趁着向涛去端姜汤的空当儿,低声说:“哎,我跟你说,找媳妇儿就不能找嘴皮子特利索的,什么老师啊,律师啊,回头能把你说死。”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向涛的背影,“当然……你哥除外啊。”
向杰苦笑。
葛峰又叨叨了:“愁什么呢?找工作的事啊?你们名牌大学的学生应该不愁工作啊。”
“哥,”向杰只好坦白了,“我那四年大学念了也白念,连个司考都没过,哪家律所愿意要我?我这人吧,是真的没什么能耐……”
葛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废柴的人不少,废柴得这么坦然诚实的,倒也很少见。
向涛端着姜汤出来,“你俩一人一碗,不许剩。”
葛峰顿时哀嚎:“我不会感冒的!”向涛的巴掌还没落下来,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媳妇儿,你们学校前阵子不是在招图书馆管理员吗?招到人了没有?要不,让小杰试试?”
向涛闻言笑了,“这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向杰去做不合适吧……”
“啧,又不是说一辈子做这个了。”葛峰白了自家媳妇儿一眼,“这活儿不累,小杰做着也没什么难度。既能把钱赚了养活自己,还能花时间好好想想,到底想做些什么,一举两得。”
向涛还在迟疑,向杰倒已经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觉得可以!”
向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何亚宁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来啦。”老妈开了门,一见他,眼角带笑,“快进来。”
瞥到斜倚在院子树下抽烟的连鸣,也招呼他:“小伙子,你也一起进来吧?”
“不不不,不用了。”连鸣很知趣,“我就喜欢在外边儿待着!”
“妈,”何亚宁叫了她一声,“小竹呢?”
“楼上。”老妈叹了口气,开门让何亚宁进屋,“要不要吃点什么?我昨天刚烤了饼干。”
“不用了妈,”何亚宁把手上提着的袋子放在茶几上,“上次你不是说缺条毯子么,我看到条不错的,你用着看看,喜不喜欢。”
“你这孩子,”母亲微皱眉,露出与何亚宁相似的神态,“老买那么贵的东西。我去叫小竹。”
还不等她说完,楼上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小家伙赤着脚丫子,顺着长梯一路奔下来。
“哎哟,慢点儿!”老妈忍不住叫。
小竹跑得很快,但还剩下两三个台阶的时候,她忽然止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何亚宁。
她最近有点儿长肉了,但显然比以前好看一些。肉嘟嘟的小脸蛋,严肃的神情。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看。
何亚宁笑着,微微弯下了腰。
“小竹。”他冲她张开双臂。
小竹没动。她紧紧地抓着楼梯的扶手,像是有点害怕,像是从来就不认识何亚宁一般。
何亚宁的笑容有点儿僵住,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儿熟悉。
--那次小竹见到徐英阅的时候,也是这样。
“小竹,是爸爸。”老妈走过去,把小竹抱了起来。七八岁的孩子已经挺沉的了,她看起来有点儿吃力。
何亚宁连忙把女儿给抱了过来。小竹并不抗拒。她的手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何亚宁亲昵地与她额头贴着额头,低声问,“不认得爸爸了?”
小家伙的嘴巴瘪了一瘪,好像要哭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何亚宁的心软了又软,早就成了一块奶油蛋糕。但她到底没哭,过了好一会儿,何亚宁才听到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爸爸。”
“哎。”何亚宁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爸爸想你了。你想爸爸了吗?”
连鸣在外面连抽了好几支烟,直等得花儿都谢了,才看见何亚宁带着小竹出来。
“走吧,”他抖搂抖搂很有丐帮帮主范儿的牛仔夹克,“我把你俩送到家,就算功德圆满了。”
“不一起吃个饭?”何亚宁看了看表,“都快到午饭的点了。”
“不了,”连鸣笑了一声,“你连大爷很忙,约我的人能从这儿排到外滩。”
何亚宁不再多说什么。连鸣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偶尔的行为有些过界,但事情办完了,他就会老老实实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去。
何亚宁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就继续回去经营自己的中药铺子,闲没事煎个药撸个猫。至于何亚宁跟向杰之间要怎么发展下去,那与他无关。
“药还是一日两次,”老连叮嘱,“抑制针我只给你十支,情况特危机的时候再用。但是老何--”
连鸣看了一眼后视镜,后座上小竹板着一张小脸正襟危坐。连鸣想了想,又把剩下的话顺着唾沫一块儿吞了下去。
“小竹啊,”连鸣清了清嗓子,又说,“要听爸爸的话,知道不?”
小竹很严肃地点点头。
何亚宁笑了,摸了摸小竹的小脑袋,“我们小竹很乖的。”
“那是。”连鸣正乐呵着,前方红灯,于是缓缓降速。好巧不巧,停在一辆警车旁。
连鸣正哼着歌儿,孰料对方降下车窗,冲连鸣打了个招呼,“连大夫,真巧啊。”
第32章
连鸣尴尬地转过头,一米之遥,那个小白脸警察正一只手搭在窗沿儿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侧着脸,笑着看他。
“警、警官。”连鸣感觉自个儿脊背“唰”地一下麻了,他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中午好。”
那小白脸警察笑了一下,瞅了一下车轮上的标志,“开豪车啊。”又看了一眼后座,“全家人一起出来玩啊?”
连鸣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总不能跟人说,兄弟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母胎三十年的单身吧?
何亚宁父女俩,看好戏似的,坐在后座上不吭声。连鸣觉得自己的头发丝儿都写满了尴尬。
啧,连鸣龇了龇牙,这倒霉催的。
等那辆警车一骑绝尘远去,何亚宁才问:“你认识他?”
“咳——”连鸣将声音拖得老长,懒洋洋地,颇有些不耐烦,“就上回,审我的那个。不留神就碰上了。”
何亚宁点点头,“既然是咱们辖区的,关系搞好点儿,回头说不定能罩着你。”
连鸣撇撇嘴,不说话。
谁要他罩?本大爷在海市招猫逗狗溜鸟的时候,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小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这个家了。但看得出来,她挺开心,一路蹦蹦跳跳的,马尾辫甩来甩去,看得人眼花。路过楼下的便利店,小竹扯着何亚宁的袖子,说要吃个冰激凌。
天居然也渐渐热了起来。
何亚宁给她买了个甜筒,小竹很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那认真的小模样让他想起了向杰,想起向杰亮晶晶的眼睛,想起那个清晨突如其来的阵雨,把一切打得湿漉漉的。
“爸爸,”小竹叫他,“向杰哥哥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何亚宁被她这么一问,愣了一愣,低头看着小竹仰着天真的小脸。她的小鼻尖上沾了一小抹冰激凌,白色的一小块,看起来有点儿滑稽。
何亚宁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湿纸巾,蹲了下来。
“小竹,”他细心地帮女儿擦去脸上的糖霜,“今天中午爸爸做饭。”
“为什么?”小竹歪了歪头,不解。
是哥哥生气了不想做饭?
还是爸爸没有钱了?
还是连叔叔说了哥哥的坏话?
小小的脑瓜里,全是疑问。在小竹看来,哥哥除了废话有点多,没别的什么毛病。但爸爸很挑剔,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哥哥在爸爸的压榨下,过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