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的是小木是童年时代的凌云木,是小宇念念不忘之人。
我心间像被一块铸铁死死地封住,透不出去丝毫,烦闷极了,为什么会存在一个小木?难道说在七八岁的年纪,凌云木就人格分裂了吗?
怎么会这样?
“项哥,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小张好心地问道,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摆摆手,城市之声的广播刚告一段落,换上轻快的流行乐。小张长吁短叹:“那么小的孩子就被迫当帮凶,太可怜了,人贩子太可恨!”
“你说什么?”
“我说人贩子太可恨了。”
“不,前一句。”
小张被我搞糊涂了,想了想才说,“小孩子很可怜呀,项哥你不觉得吗?”
“你在可怜他?”
小张赶忙闭上嘴,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连你一个警察都可怜他,那不明真相的群众呢?网民大军浩浩荡荡的,民意……是了,他要的是民意!”
“项哥,说真的,那时候他才六岁啊,造成这一切的是人贩子,是千面佛,不是他。”
小张对灭门案不了解,我很想听听一个外人对魏承澜的评价,就问:“所以,你觉得就算他袒露了罪行,法律也应该对他网开一面?”
“假如他真的没有参与杀人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参与杀人?怎么说都靠他一张嘴,千面佛早就死了。一个从小就在恶魔身边耳濡目染的人,他长大后会人格健全?”
“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出来负责埋尸案不是吗?他不说谁知道是他干的?可见他仍旧是想向善的。”
是啊,如此坦诚地面对昔日的自己,将自己犯过的错暴露在普罗大众面前,这份诚意,能打动很多人。
假如不知道灭门案,还真的就信了。
“感谢您还守在电台边,您可能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实在令人唏嘘,人贩子太可恨了!接下来,让我们继续聆听魏先生的下文吧。”女主播温柔的声线里带着无限悲悯,瞬间便能引起听众们的同情心。
第142章 142 自首3
主播继续深情朗诵自首信:“我原名叫顾予,给予的‘予’,这是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顾予?原来是顾予!
“叔叔你知道小予哥哥在哪里吗?”
纯洁无暇的小男孩,喊着他的顾予哥哥……光想想就能令人气炸了肺,我极力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再怎么暴躁都要暂时忍耐,宏安还很遥远。
“如果我不听话,千面佛就会在我面前杀死一个人,掏出他们的内脏……”魏承澜的眉头皱得极深,时不时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才有勇气重提那些往事,“我不敢违抗他啊,从来就不敢想逃跑的事……他仍旧觉得我不够听话,终于有一天将我带到了某个小山村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指着田里一对男女对我说:‘那是你的爸爸妈妈。’当我得知自己可以跑去爸爸妈妈身边的时候,我不敢表现得过于兴奋,只犹犹豫豫地朝他们走去,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千面佛,确定他真的不是骗我。
“很快我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幕,他从背后袭击了那对男女,轻轻松松就杀了他们,然后脱下裤子……那是他唯一一次奸|尸,现在我当然明白,他是做给我看的,为了震慑我让我死心塌地跟着他,就算站在警察面前,也不会出卖他,那样他就会很安全。”
魏承澜用波澜不惊略带无力的语调述说那些过往,微表情专家们甚至找不到一点破绽。在心理学上的造诣,魏承澜不在他们之下,所以,想要从微表情上看出端倪,显然是徒劳的。
“千面佛没有具体的名字,很会乔装改扮,他每一次出去作案都是新的身份,只有千面佛三个字好像一直在用。我想,他沉浸在这种多重身份的游戏里不能自拔,喜欢将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觉。但当时的我,当然只是战战兢兢地跟着他,日复一日,渐渐地就麻木了。他嫖|娼、杀|人、拐卖小孩,直到有一天,他爬上了我的床……”
魏承澜在这里停了下来,细心的人会发现相较于之前的波澜不惊,此刻他的情绪波动算是异常了,这说明他对这件事是无法释怀的,即使年深月久也无法消弭那种厌恶和痛恨。
而我在主播的声线渲染下,只听到了富于变化的声情并茂,主播大概是个直率的人,嫉恶如仇,将自首信念出了自己的画风,这对客观判断造成相当大的困扰。
由此不得不佩服这位心理学家,备受这么多年同性的摧残,成年后的他竟然还能选择异性伴侣,可见人是具有可塑性的。因为成年男性在他面前表现出了太多丑陋,他转而爱上温柔无害的女性,这是说得过去的。
但愿事实如此。
“2005年,我后来梳理过自己的记忆,记得确实是2005年,我跟随千面佛来到高庆市,在这里,他先后杀害了十一名性工作者。他对妓|女恨之入骨,每一次嫖|娼都将人往死里整,鞭打捆绑是常用的手段,为了取乐还专门制造刑具……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事?那是因为他很喜欢当着我的面去干那些女人,他说只有当我看着的时候,他才能达到顶点。”
但凡说到性,魏承澜的语气就多几分恨意,这种情绪或许就算他是个卓越的心理学家,也无法控制得很好。
虽然魏承澜的供词跟自首信上几乎一模一样,但通过主播的渲染,怎么听都不对劲。汉语言博大精深,稍微改个声调感情色彩就不同了,能在大庭广众下播放的图文,一般都是倡导积极向上的,该屏蔽的早就屏蔽了。
我不需要那些人为的主观臆断,让小张关了电台,直接通过视频观察审讯室里的魏承澜,势必要找出他的破绽。
第143章 143 自首4
很快,支队长谭正新就被我突如其来的建议弄得性情暴躁:“项渊,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你们倒好,一个个悠闲地听故事。我要你打断他,你不打断他,他就继续按照自己的套路表演下去,根本不会露出破绽!”
“你觉得他是在表演?”
“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有听到实质性的东西,这些故事他可以胡编乱造,但有一点,他绕不过去。”
“哪一点?”
“性。”
因为我从头开始又听了一遍,他一共谈了两次关于被性侵的,都是一语带过,出现了异常的微表情。这种一语带过似乎很正常,谁会乐于谈论这种羞于启齿的事呢?他的不同就在于他咬了后槽牙,瞳孔微微收缩,十多年光阴早就该变得麻木褪色的恨意,为什么他仍感新鲜?我需要验证。
负责审讯的是郝爱国和另一名警员,他接收到指令后,趁着魏承澜自白的空隙,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魏医生,你第一次遭受千面佛猥亵是几岁?是猥|亵还是性|侵?”
距离魏承澜讲述千面佛第一次爬上他的床已经过去了一大截,为什么会突然听到这样的提问?魏承澜扶了扶眼镜框,略微迟疑,回道:“五岁。猥|亵还是性|侵?我不太记得了。”
“你能认真回想一下吗?”
魏承澜蹙了蹙眉,显然对这个问题很不满,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带有几分笑意:“郝警官,不知道你有男女朋友了没?”
他说得轻巧,还特意囊括了两种性别,就好像他早就看穿了他对面的警察似的。
郝爱国一脸严肃:“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请老实回答。”
“如果是你,会跟外人分享你们之间的私密生活吗?”
郝爱国不作答,魏承澜自说自话:“不会!为什么呢?因为不管是好的体验还是坏的体验,在自我和超我的约束下这些都被判给了不道德和不知廉耻,能够大谈特谈的除非是一个变态。”
“魏先生,身为大心理学家,我以为你已经能够以客观的态度去看待十五年前的事,毕竟能够威胁到你的人已经不在了。”
仿佛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某人的味道,魏承澜轻笑一声,“项警官好久不见,你的话总是带有鲜明的个人色彩,你真的很想听我讲述那段耻辱过程吗?”
郝爱国不惊不惧地说:“魏医生能够将十五年前的罪行公之于众,在网络平台上曝光,理应不会在这种细节上扭扭捏捏,可是这一再的规避又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