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什么时候吃着最香?是看别人吃的时候,尤其是在火车上看到别的乘客吃得津津有味,趁热喝一口汤再大嚼一口面的时候。
夏立春闻着隔壁飘来的一股调料味儿,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几声,他有点饿了。
于涉听见某人肚子叫,掩唇笑道:“等下餐车就来了,应该有早餐供应。”
夏立春说:“等下有啤酒饮料的推车过来,买份泡面吧。”
“想吃?”
“不好吃的。”
“我知道。”夏立春说,“但看别人吃得那么香,就想来一份。”
“好。”于涉说,“等下买一份。”
于涉买了份十块钱的早餐套餐,一碗粥,一个茶叶蛋,一个小馒头。又给夏立春买了桶铁路专供的泡面,接上热水放到他面前。
泡面泡好后,夏立春拿着叉子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于涉抬头看了他一眼:“吃饱了?”
“开水不太烫,面有点硬。”夏立春小声地又加了一句,“不太好吃。”
于涉哑然失笑,他把自己的茶叶蛋和馒头分给夏立春,说:“你吃这个吧。到站还有四个小时,先垫垫。”
夏立春说:“那你呢?”
于涉说:“等下餐车过来我再买一份,你先吃吧。”
后来早餐车没有再过一趟,大概是卖完了。夏立春有点过意不去,于涉说不过是少吃一顿早餐,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刚才还喝了一碗粥。
于涉整夜没睡有些犯困,还没聊两句,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夏立春看着眼前熟睡的人,鼻尖充斥着火车上的泡面香味儿,其中夹杂着汗味儿,脚臭味儿。耳旁传来打牌的喧哗声,孩子的哭闹声,邻座的唠嗑声,硬座的车厢过道更是人挤人。
但夏立春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因为他想要的自由,他想要的新生活,他想要的重新开始,从上火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启了新篇章。
迎接他的未来是什么样,没人知道。但夏立春想,总不会比过去的生活更糟。
四个小时后,车到站了。于涉和夏立春下了火车后,在街边的苍蝇馆子随便吃了两口中饭,然后找了一间附近的宾馆开了两间单间。
“先好好睡一觉,醒了之后再去附近逛逛,然后再做做攻略,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于涉替夏立春拉上门前,说,“睡个好觉,午安。”
于涉昨晚通宵,早上只在火车上眯瞪了会儿,现下困得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因为睡得深,所以手机响了两遍他才听见。于涉支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来电显示。陌生号码,但归属地熟悉。
于涉接通后,一时间并无人开口说话。过了半晌,手机那头传来一道成熟男性的声音:“于涉。”
于涉对于对方会知道他的名字并不感到奇怪,查他是迟早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万崇山说:“你想要多少钱?只要你开口,我尽量满足你。我只要人,识相点最好把夏立春交出来。”
于涉一直没说话,万崇山再次开口道:“你这算什么?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还是想当英雄学别人救美?一个街头混混,最好颠颠自己几斤几两,想清楚自己在跟谁作对。在我还有耐心跟你好好说话时,你最好当回事。找到你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万崇山给了于涉一分钟思考的时间。
于涉等了会,见对方没什么要发表的了,打着哈欠问:“说完了?”
这回换万崇山沉默。
于涉非常欠揍地说:“您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先挂了。”
于涉把万崇山气了个半死后,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出了房间敲了敲隔壁的门。看着来开门的夏立春眼神清明,哪有刚睡醒的样子,于涉挑眉问:“下午没睡?”
夏立春说:“没睡,刚才一直在看电视。”
“不困?”
夏立春困,但他睡不着,也不想睡,“嗯。”
于涉说:“行吧,那现在去吃饭?”
第二十二章
碌港这边的海鲜特别多,晚上于涉领着夏立春去摊边吃烤鱼。夏立春有好多年没有痛快地吃一回辣了,每次都是浅尝即止,这餐多吃了两口就辣得满头大汗。于涉倒了一杯啤酒给夏立春,夏立春摇摇头说自己不喝,有雪碧就行。
于涉想起在大排档那次他也不喝:“真不会喝啊?”
“不会。”
“我认识的朋友里没有不会喝酒的,像你这样烟酒不沾的,是第一个。”于涉说,“可以练练,以后有机会一起喝。”
夏立春只是嘴角扯出一个淡淡地笑,也没说好。
吃完烤鱼,两人走出饭店时,夏立春看见街边有卖梅干菜烧饼的,他打算买两个。于涉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便利店买包烟。”
五分钟后,新鲜出炉的烧饼夏立春刚拿到手上,于涉一阵风似得跑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二话不说就开始狂奔。
卖烧饼的大爷在后头喊:“诶!小伙子!还没找你钱还没找你钱呢!”
被偷了钱包的大叔也跟在后头边追边喊:“抓小偷!抓小偷!”
夏立春被于涉拉着跑了三条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气喘吁吁摆手说:“跑……跑不动了……不……不行了……”
于涉又带上了那顶熟悉的黑色鸭舌帽,他神色如常,既没有夏立春喘得那么厉害,说话也不见结巴:“你该锻炼锻炼身体了。”
夏立春也跟着调侃:“跟你……呆一块儿……还得练、练长跑。”
于涉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身后那位眼看着就要追上来的大叔,不得不拉着夏立春往继续跑。于涉知道夏立春跑不动了,于是这次他往巷子里钻,跑进一家拐角的自助情趣售卖机店里躲着。
于涉和夏立春躲到门后,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夏立春别出声。难为夏立春又喘又累,还不敢大声出气,憋得一张脸通红通红的。于涉此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仔细观察过夏立春。夏立春因为剧烈运动的原因,此刻他的胸口正强烈地上下起伏。他生得白净,一双眼又水又亮,跑后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脸颊透着一股粉,不再只是单纯病态的白。鬓角几根不听话的小碎发微微翘起,贴着脸的乖顺发丝上挂着一滴小汗珠,汗珠顺着下颚骨滑落。
自助情趣店里红色和粉色的灯光来回切换,气氛暧昧至极。于涉一时间看得入神,盯着夏立春那张紧紧抿着,不敢大口喘气的薄唇心跳加速,连呼吸都重上了几分。
夏立春何时有过被人追着跑几条街的经历,吓得只敢躲在门后,眼睛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于涉的失态。
也不知道具体躲了多长时间,大叔一直没有找过来,夏立春觉得应该是安全了,这才抬头看了眼于涉:“应该没事了。”
于涉捂嘴咳了几声,后退着拉开彼此间的距离,清了清嗓子应道:“嗯。”
夏立春这时才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并不太适合说话,“我们先出去吧。”
“嗯。”于涉跟着出了情趣店,随手摘下头上的帽子塞进身后的背包里。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道:“本来只是去买烟的,正巧看见那大叔钱包露了一角,觉得是个得手的好机会。想顺了钱包再去买烟,结果结账的人排起了长队。于是大叔就发现自己钱包被偷了。”
于涉尴尬地挠挠头:“连累你跟着我一起跑。”
夏立春并不介意:“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这次收获多少?”
于涉拿出钱包里的钱点了点,说:“一千七。”
出了巷子后,旁边正好有一个邮局,于涉把大叔的身份证和银行卡扔进了信箱里。双手插兜,倒退着走路:“去逛街。”
“买什么?”
于涉说:“带你去买衣服。”
于涉和夏立春都没有衣服带过来,只有身上这一身,晚上还得洗澡,确实得买。现在正值深秋,每人从头到尾,里里外外买一身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夏立春跟着于涉跑出来时身上没带多少现金,这一路的花销基本都是于涉出钱。
买衣服只能买打折的,夏立春也不挑并且乐在其中,看着于涉跟老板娘杀价,他杀价也不厉害,顶多让老板娘便宜二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