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期间,凯迪却仅仅输掉了三次。
“这次我押小。”埃尔文说。
盖子掀开,三三四。呵,险胜。
凯迪啧了一声,伸手去摸酒杯,远处米可烟卷的味道飘了过来。
咳,她把杯子握在手里,咳嗽了一下。
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利威尔忽然开口说道,“好了,埃尔文,今天就到这里。”
接着凯迪就感到有人从她手里把酒杯夺走,啊……我的杯子。
他就这么喝了……?凯迪抬起头,看见利威尔帮她喝掉了输下的那杯酒,痴痴地笑了一下。
埃尔文看在眼里,知道自己不该再进一步了。
他站起来问米可要了一支烟,朝飘雪的露台走去。
总的来说,利威尔是他在这个虚无的世界中,为数不多能真正感受得到的人,并且,他竟然出乎意料地能够满足他的一切期望。
果然自己还是逾越了吗?埃尔文想,不该如此不知节制地索求。
他靠在栏杆上,朝房间里望。看到凯迪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面笑容可爱,一面小声地问着利威尔什么,利威尔低着头,很耐心地听着,许久,许久,他的嘴角竟然浮起了一抹笑容。随后他们便一来一往交谈起来。
利威尔除去嘲笑,冷笑,苦笑以外的笑容不多见。这样的笑容,埃尔文觉得美得像一幅画。
他转过身,吐出一口烟雾,下一次或许也该多听听他的想法。不过我还有机会吗,埃尔文想着此刻浓情蜜意的两个人,觉得说不定今天他俩就能谈到一张床上。
不过,应该不会,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把烟头踩灭。他看得出利威尔眼中,还有隐忍。
利威尔问凯迪为何会从事现在这份工作。凯迪告诉他,她的父亲,祖父,都是做这个的,她自己也很喜欢,所以从小就在学习。
利威尔说他挺喜欢她画画的。她谦虚而害羞地说,其实我画得很一般。
说到这里,利威尔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你对我的工作怎么看?”
“……嗯?”
“你也看到了,这里就是这么个情况。”
“残疾军人疗养院吗?”
“跟这里的人一样。”利威尔接着说,“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一直都四肢健全。我想过这个问题,大部分残疾的士兵是没办法逃回来的,但是我能。”
他用波澜不惊的眼睛看向她,说道,“可我不会这么做,我宁愿死在外面。”
“……”凯迪的呼吸在那一刻凝置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你会寿终正寝的。”
这是她此刻和将来的所有愿望。
利威尔眼中的光亮依然只是一闪而逝,“你有没有想过,死亡而已,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凯迪思索着,自言自语地低下头,然后轻轻地说,“我知道了。为了什么人类的大义。跟那家伙一样,你们都是愿意献出一切的人。”
“如果真的不能避免。”她仰起脸,平和而美丽,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生,包括这句话,“那样,我会一直记住你,直到我的呼吸停止。”
凯迪突然感到无比悲伤,这件事只是想一想,就感觉自己的心跳骤停。
“可是……”我的内心根本没有这么大气,这么看得开啊!
她的情绪上涌,几乎无法控制,“我觉得,你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来比较好……”
而后她不再看着他,“你不用担心,即使你后半辈子都不能工作,那我来养你啊!我,我赚的还不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自己也笑了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利威尔不可思议地轻轻笑出了声。
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超乎他的期望。
“放心,我不会轻易死的。我死了,这群笨蛋也基本算完了,我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对凯迪说。
是呀,利威尔是谁啊。凯迪点点头。
他一定会所向披靡,一次次从战场上回来。
只需要相信着。
与埃尔文不同,利威尔一向只有计划A。只是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竟然重新有可能实现自己的第一份人生计划。命运如此无常。
不论当时和此刻,他希望那个未来可以有她。
不过,还有一件事,在这之前他还得让她再等一会。他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更沉重,他的刀刃还是他的过去。
她歪着头看他,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是我醉了吗,在做梦吗?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切的幻觉,她觉得利威尔看她的眼神有点说不清。
恍惚中,她又想起那日他为她斟的第一口酒,70度的梅加,苦到有点发甜。
一口就够了,一口就足以让我醉倒,让我疯狂,让我的心燃成荒野,让我死去,让我醒来。
他又在笑了,凯迪想。
像是无比珍贵的宝物,用一生守护都还是太短。
每当你笑,我都要赞美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下篇预告——王都地下篇。利威尔大哥和地下街的恩恩怨怨。
暂时脱离士兵身份的利威尔,对待感情的态度会完全不同哦。
☆、空白章
。
☆、空白章
。
☆、王都地下篇
新年的余温还未褪去,王都米特拉斯玫瑰花般的贵族街弥温着猩甜的酒香和奢靡的芬芳。
在米特拉斯最东面的崖地上,坐落着整个王都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白露宫。
传说作为王的行宫,它已经有近一百年的历史。在被迫来到墙内的初期,人们便极尽智慧和财富建造了这座巧夺天工的旷世杰作。
无数的工匠积劳而死,换得它自废墟中破土而生,它安坐在血汗和尸体之上,熠熠生辉。
王都例行的新年舞会,即使在这样并不富足的年份,也如期举行。
在王都这座最华美的建筑里举行的舞会,一向被视为结识各界人员的最佳场合,贵族,官员,商人,军人……人们带着各自的目的,借着感念国王的幌子,齐聚一堂。
利恩伯爵由于远赴西北的住区考察,因此凯迪需要代表家族出席,以显示出对王的足够尊敬。
凯迪穿过雄踞与陡坡之上的山门,照面便是高十米有余的希娜女神镀金铜像,她身披戎装,手执长矛,立于基座之上。
女神像的背后,白露宫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展示着它舒展的立面,构图虚实有致。
进入内部,通高的大厅堂豁然开朗,光柱透过排列整齐的高拱窗直射进来,巨大的壁画绘制在柱龛的平面上,天光倾泻其上,显得庄严神圣。
凯迪踏上用整块大理石铺成的台阶,围绕空荡的中庭旋转而上。在三层东面的长廊里,她看见了熟悉的人。
隔着两个柱跨的距离,埃尔文朝她点了点头。华丽的水晶烛台从券顶垂下,璀璨地连成一线。
拱顶被金色的石膏线划分成中央的椭圆和沿边的三角形。在几何图形里,色彩鲜艳的壁画故事,一幅幅展开。
埃尔文身边站着一个翘着胡尖的中年男人——特罗斯特区的行政长官,塞克特区长。
“这次将调查兵团的总部修建在特罗斯特,我自然是十分欢迎的。”凯迪走上前,刚好听见区长这样说道。
“塞克特区长,这位就是利恩伯爵的女儿。建设部指派的项目负责人。”埃尔文向区长介绍道。
“您好。”凯迪说。
“啊,这位就是利恩伯爵的千金吗?”区长笑着说。
埃尔文找准机会,说道,“我个人对利恩小姐的业务水平十分认可。对总部的构想中,她曾表达过建议修建一座65米高的标志性塔楼。”
凯迪警觉地抬起头,什么?
区长顺了一下胡尖,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吗,利恩小姐,你是怎么考虑的?”
凯迪一时语塞,缓缓看向埃尔文,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考虑的。
眼见埃尔文一副理所应当的诚挚表情,凯迪差点就信了她自己说过这话。
“我觉得。”她顿了一下,迅速组织了语言,说道,“特罗斯特作为重要城市,缺少应有的地标建筑,一个用最简单的形态来唤起人们对于城市记忆的存在。就像一提到白露宫就会想到米特拉斯,提到露天剧院就会想到卡拉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