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呢,谁敢动我一根指头?”顾君如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转而开始帮周羡渊收拾帐篷。他的塌上扔着几件脏衣服,顾君如便那衣服抱在怀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军营是保家卫国的地方,这里的人个个不吃闲饭。如今我们住在这里,不能行军打仗,总可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如此,你跟上头也好交代一些。”
“没什么不好交代的……这里的规矩虽然严苛,却也不是不通情理。有些情况下,还是可以带女人回来的……”
顾君如心中一喜,两眼放光的看着周羡渊:“什么情况可以允许?”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周羡渊耳朵通红,语气含糊的说道:“……也没什么,大概就是到了一定的职位,就可以带内眷住进来了……”
“若是当真如此,那可就太好了。”听到周羡渊如是说,顾君如立刻松了一口气。一心沉浸在不拖累周羡渊的喜悦中,却全然忽略了他满脸的不自然神情,以及那与她身份并不相符的内眷称呼。
自这一日开始,周羡渊便开始管束顾君如。白日他若出去办事,一准先去帐篷里跟顾君如打一声招呼,或是扔下几本闲书,或是带去几件自己穿脏了的衣服,总之但凡他不在的时候,总要给顾君如找些事情做。
而倘若周羡渊一旦闲下来,便会像一块牛皮糖似的粘着顾君如。两人的帐篷相邻,不议事的时候周羡渊便会将顾君如叫到自己帐篷里,两人坐在一起说说闲话,偶尔也会带着她去山上走一走。
如此大量占用顾君如的时间,时间一长,念念可就不乐意了。这一日,周羡渊又去找顾君如说话,念念耍赖扒着顾君如不肯放手。周羡渊气急,像拎小鸡一样把念念扔出了帐篷。
论体力,念念十个都不是周羡渊的对手。气的直跺脚,怒气冲天的指着周羡渊骂:“周羡渊,你不是好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周羡渊笑的一脸狂傲:“你若有能耐,尽管使出来。”
“那你就给我等着!”念念跺着脚,怒气冲冲的走了。
这两人从见面之初就不对付,如今矛盾越积越严重,顾君如调解了几次都无果。小的那个不懂事,便只好苦口婆心的劝大的这个:“念念她还是个孩子,你同她吵嘴做什么。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小叔叔,便是不看在周羡鱼的面子上,也得看一看我的面子。”
周羡渊噘着嘴沉着脸,一点小叔叔的样子都没有,跟个煞神似的黑着脸说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的面子也不给。你是你,她是她,以后少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啊!”顾君如有些哭笑不得。
周羡渊打量了顾君如两眼,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可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你。”
两人并排在小杌子上坐着,周羡渊抬起一只脚轻轻放在顾君如膝盖上,指着小腿处破开的口子道:“这里坏了,快拿个针线缝一下。”
周羡渊使唤人使唤的自然,顾君如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低头研究了半天,有些棘手的道:“这地方难缝的紧,要不你还是脱下来吧。我怕一会拿不好针,扎着你的肉。”
“穿脱起来太麻烦,就这么缝吧。只要能补上洞,缝上肉也行。”周羡渊心情极好的笑了笑,转而拿起一本兵书专注的看了起来。
顾君如这几日给他缝缝补补倒也习惯了,顺手抄起针线笸箩,穿针引线,低头开始伺候大爷。
这两人各做各的事,也不说话,气氛却和谐的要命,就连空气中都仿佛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这厢周羡渊霸占着顾君如,倒是过得心满意足。却不知念念已经气疯了。年方五岁的小孩子,正是任性妄为报复心极强的时候。一边大声诅咒着周羡渊,念念一边气冲冲往军营外走。
来到胡里这些日子,念念对周围的环境都已经十分熟悉了。军营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周校尉的侄女,日常在外面遇见了,自然也会多留心照顾一些。
一路碎碎叨叨的出了军营,念念正打算上山走走,却见周正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是周羡渊的随侍,日常从不离开他的身边,通常只有周羡渊去找顾君如的时候,周正才得空出去走一走。
“念念,你怎么跑出来了?”拦住念念的去路,周正关切道:“山林里有野兽可是危险,咱们还是听话,快点回去吧。”
“就不回去,讨厌死那个周羡渊了。”仿佛找到了可以发泄情绪的人,念念一下子红了眼睛,半带着哭腔说道。
“这怎么还哭了?我可没哄过孩子,这下可怎么好……”周正手忙脚乱的翻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巾,一边给念念擦眼泪一边安慰道:“你快别哭了……其实校尉他没你想的那么坏,他就是脾气坏了一些。”
“他就是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他整日都巴着我娘亲,不叫我跟娘亲说话都。”夺过布巾胡乱擦了几把脸,念念问周正:“你说,怎么才能治一治周羡渊呢?他平时最喜欢什么东西?”
“这……校尉平时省吃俭用,倒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若论在乎的东西么……属下倒觉得他很在乎你母亲了,那日顾娘子昏迷之后,校尉急的跟什么似的……”那时周羡渊岂止是着急,他还差点把柳英揍死。幸亏有几个副官拦着,否则非闹出人命不可。不过这件事只有极少数知道,事后周羡渊和柳英都下了封口令,故而谁也没敢往外瞎嚷嚷。
“他在乎我娘亲,那可就不好办了。从这些日子的表现来看,我娘亲也很在乎他呢……”念念瞬间有些失落,垂头丧气的望着地叹息。
“唉……要是你父亲还在就好了……”周正也很叹息。在他的心中,周羡渊一向都是个雷厉风行、尽职尽责的人。可自从顾君如来到军营之后,他的心中仿佛长了一棵草似的,白日里忙完了公务,几乎一刻都不肯耽误,火急火燎就往顾君如的帐篷里跑。
原来旬休的时候周羡渊还会带着几个兄弟喝酒聚一聚,如今莫说喝酒了,就连吃饭时都很难见到他露面。私下里不少人跟周正抱怨过这件事,身为周羡渊的随侍,周正也是有口难言——人多的时候不方便提醒周羡渊,人少的时候他就跑到顾君如的帐篷里去了。有了上次郎中帐篷发怒那件事在先,如今周正都不敢接近顾君如,周羡渊在的时候,他更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因为这件事,周正也郁卒了很长一段时间。今日听念念控诉周羡渊,他也没忍住,嘴一瓢,下意识说了一句心里话。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却有了心。周正这一句话,恰恰提醒了念念,若是她父亲在,周羡渊定然是不敢这么欺负她的。
可如今她父亲不在,又该怎么办呢?
仰头望着周正,念念一本正经的提议道:“你愿不愿意给我当个爹?”
第38章
念念胡言乱语一句话,吓得周正差点跌了跟头。仓惶四顾,好在身边没什么人,长吁一口气,拍着胸脯心惊胆战的嘱咐念念:“这话切不可乱说,若叫校尉听了去,属下一准得吃不兜着走。”
“那也没什么!”念念歪着头想了想,锲而不舍的撺掇他:“你如果成了我爹的话,我娘亲自然就会护着你的。”
周正脸色更加难看,几乎要跪下来给念念磕一个了:“不光是不能叫周校尉听到,这话也千万不能叫顾娘子听到。否则,她也是会生气的。”
“夫妻之间讲求的是情投意合,不是胡乱凑一堆就能过日子的……”这话显然太深奥了些,念念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懵懂。周正发觉越跟她解释越乱,索性摆摆手,强行结束了话题:“总之这件事绝无可能,念念姑娘,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以防念念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周正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收拾周羡渊的办法,念念无论如何也不肯死心。她原打算再找个别人来当一回爹,可是绕着军营转了一圈,也没再找到一个合适的。
回到帐篷的时候,顾君如正在忙着做饭。念念抱着顾君如大腿,眨巴着眼睛问:“娘亲娘亲,你再给我找个爹好不好?”
顾君如叫她唬的一愣,好半天才问了一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爹了。”念念撇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