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市上的人真的很多,摩肩接踵,走着走着,白九月忽然发现自己手里空了,他拽着的书生不见了!白九月慌了神,左顾右盼,可是四周都是人,根本看不到书生在哪里。
他有些害怕,孤零零的感觉很不好,心中像有只小兔子在乱蹬腿,心烦意燥。
白九月小跑着在人群中穿梭,好几次都碰到别人,看到他一副慌乱的俊俏小公子模样,要骂人的话,对方也咽了下去,心道这个小哥丢了什么要紧事物,乱成这样。
白九月急的眼圈又红了,怎么把书生又弄丢了呢?他不想再和书生分开了。
以前也分开过吗?白九月觉得脑子有些疼。
“来来来,听书了!不好听不要钱哪。
少将军和狐狸精的最新话本!”白九月听见街边搭棚的茶铺有人在吆喝,他走过去,却见一个人着青衫坐在茶桌旁,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正捏着几根山羊胡子,卖力的招揽。
“老江头,这故事你讲过了吧。”
围观的人问道。
“这是最新的话本,应景乞巧节。”
老江头斜着眼,挑了挑眉毛。
“哪些事啊?”那人故意问道。
“哈哈哈,听了就知道了,不可告人的事。”
老江故意把不可告人拖长了声音。
周围的人心知肚明的笑了起来,好多人也都要了茶准备听书。
白九月不知怎的就定住了脚,他隐隐觉得这个故事是他想听的。
“少将军一日回京复命的路上,竟然被人暗算,受了重伤。
巧的是,他被一个姑娘所救。”
老江头抑扬顿挫的讲了起来,眉飞色舞。
“姑娘把少将军照顾的极好,不日就康复了,少将军毕竟身负重任,于是向那姑娘告辞。
但不想,少将军与那姑娘日久生情,于是瞒着老将军将这姑娘带回了军营。”
“哟,这不是金屋藏娇嘛。”
旁边的听众起着哄。
“本来两人蜜里调油,不想军营出了奸细,老将军也发现了金屋藏娇之事,将少将军一顿痛打。
少将军不但没有送走姑娘,还和盘托出自己的心意。”
“老将军不该棒打鸳鸯呀。”
老江头笑了一声,自顾自的说下去,“可那姑娘扭捏半天,才说出真相。
原来并非人类而是一只狐狸精所化。”
“狐狸报恩也是佳话!”“狐狸精后又说出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老江头故意停在了这里,“嘿,别卖关子啊,”老江头笑了笑,“狐狸精告诉少将军,自己所化人形不是女子,其实是一个小公子啊。”
“啊?”人群中发出一阵吃惊的声音。
“这,男人和男人?”“这太乱伦常了!”人群如同油锅进了说,炸开了。
白九月听着人们的议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像是一把刀子在自己心脏上割据。
老江头继续绘声绘色的说书,终是说到了两人洞房花烛夜。
“两人喝了酒交杯酒,被送入了洞房。”
“第二日......”“诶,老江头,怎么就第二日了。
洞房花烛夜呢?”一个喝茶的后生干脆站了起来质问。
“嗨,我哪知道呢?你说让我说一男一女的洞房还知道,你这,这俩男的,我可没见过。”
老江头油嘴滑舌。
“哈哈哈,”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白九月恍惚的看着周围嬉笑怒骂的人,觉得好难受,好像他们笑的人是自己一般,又好像自己被剥光衣服暴晒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他想走,但是,却挪不开步。
第43章
“诶,老江头,你这说的书是真是假啊,我看是您编出来的吧。”
听书的人嗑着瓜子,把皮儿往老江头跟前一吐。
“切,这可是真有其事。
我也不怕告诉你,那少将军就是西北将军谷抒深!”老江头得意的说。
白九月如被雷击。
“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老江头还在洋洋得意时,一把利剑带风挥过来,那几根山羊胡子立马去了一半。
众人见一青年手握长剑,气势汹汹的站在老江头面前。
那老江头早就吓得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求饶“这位爷,小的不过是混口饭吃。
您大人有大量。”
“谷少将军岂是你能说道的,当年若不是谷家军,西北防线早就被沙乐国攻破,还有尔等的安居乐业?”那青年红着脖子怒斥众人。
围观者大气不敢出,作鸟兽状散了一大半。
“你要再敢拿谷少将军消遣,我定割了你舌头。”
那青年不解恨的又踹了老江头一脚,饶是收了力,也让他痛得在地上打滚。
“九月!”白九月听得有人唤他,转眼瞧着谷抒深慌张的跑过来,然后不管不顾的把他抱紧怀里。
“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
谷抒深现在都觉得自己的心都在乱跳。
“少将军!”那青年瞧见谷抒深也顾不得老江头,欣喜若狂的跑了过去。
“邱子?”谷抒深才看清来人是谁。
白九月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谷抒深、书生,沙乐国、洞房,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只狐狸精,他就是那个小公子。
“少将军,我找的你好苦啊。”
邱子看到谷抒深,眼圈都红了。
“九月?”谷抒深见到邱子很是意外,但是九月的状态让他更加不安。
“你还好吧,我们去吃饭?嗯?”他又拍了拍九月的背。
白九月嗯了一声。
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小店,白九月漫不经心的吃着饭,有些恍惚。
“你怎么来了?”谷抒深问邱子。
“您去哪里了啊,一走就是三年!”邱子忍不住哭起来。
“这么大人了,还哭。”
谷抒深笑道。
“老将军走了后,您也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我不是留了信的嘛。”
“您不知道,可苦了谷老夫人。
虽然谷家军打了胜仗,但指指点点的人不少,流言蜚语,人言可畏。
谷老夫人几乎都不怎么出门,天天都在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
二而且自从你走后,小病不断,一年有三百天都抱着药罐子,今年入了夏就卧床不起,皇上也派了太医来看,太医说,说,也就几个月光景了。”
邱子眼泪也止不住了。
“我本是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不想真的遇到了少将军。
您赶紧跟我回去看看老夫人吧。”
邱子央求道。
谷抒深心里乱麻一般,愧疚不断的滋长,他既担心母亲的身体,又觉得九月有什么不对劲。
“九月。”
谷抒深握了白九月的手,九月嗯了一声,抬头看着跟前这个人,失了焦。
“九月,跟我回京看看母亲,可好?”白九月看着书生不安的眼神,点了点头。
第44章
三人奔波了数日,终是到了将军府。
白九月被谷抒深牵着进了大门。
“原来书生住的地方这么大。”
白九月都快被转晕了,廊道曲回,亭台楼榭,房子都有好几十间。
谷抒深把白九月安顿在自己的房间里。
“九月累了就先休息,我去看看母亲,然后就过来陪你。”
谷抒深给白九月脱了鞋,盖上了凉被,然后关门出去了。
白九月有点不适应,手里拽着谷抒深的枕头,才觉得安心了一点点。
自那天听书后,白九月对于过去种种全部都想起来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告诉书生。
劫后重生,失而复得本是幸事,他却隐隐觉得不安。
他这几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和书生该不该在一起。
以前他烦恼的是,自己不是一个女子。
如果书生不介意他的性别,他也很乐意跟书生成亲,然后过一辈子。
可,人间似乎不是这样的法则。
那个说书人的嘲笑,邱子的哭诉,以及人们的小声议论,不停的放大在白九月的面前。
饶是自己不在乎,可世间在乎,自己是狐狸精,可是书生却是人。
谷抒深赶到母亲的院落,掀了帘子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
他快步走到母亲榻前,七月的天,母亲还盖着被子,就像缩在壳里的蝉蛹,干瘪又苍白。
“母亲。”
谷抒深不由得唤了一声。
谷老夫人睁了眼,又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