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儿摇摇头,眉头微皱,像是想说又不能说,接着便又状似很是不忿地嗔道:“就当是吧,她到是会唱一些子浓词艳曲,我比不得她……”
话还没说完,就见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衣襟被鲜血浸透的白衣男子持剑闯进门来,这男子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此时脸上身上都是血迹,瞧不出清楚容貌,此时慌乱中扫了一眼房中两人,便伸手向韩十一抓去。
韩十一见他并未用剑,而是用未持剑的手抓过来,便知他是想留活口,接着便装出被吓得慌不择路的样子向旁边一闪,恰恰躲过了这一抓,那人见没抓到韩十一,顺手便扯住了真的吓得愣住了的红儿。
此时走廊里脚步声纷至沓来,“捉拿贼人”的呼喊声混杂着女子的尖叫声,外面瞬间乱了起来,接着雕花木门被踹开,门口被冲进来的一伙黑衣人堵住了。
这些生的极快,韩十一也只来得及打量了那劫持了红儿的男子一眼,便明白了眼前的处境她须得有所表现了,于是便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莫要伤人,要多少钱好商量!”
于是那伙追来的黑衣人进门时,便听到了韩十一正在那“许钱”,待瞧清楚了眼前俊俏的公子一身价值连城的妆扮,便当她是哪个富家公子,又见那白衣男子劫持了一个女子,出现在这妓馆里的姑娘自然不会是什么大家闺秀,他们就也并不在意她的生死,便一起挥刀冲了进来。
不料韩十一忽然上前挡在了他们面前,大喊了一声:“住手!我乃定国公世子!”
原来韩十一扫了一眼便认出了这伙黑衣人身上城防军下等军官的官服,瞧着像是六品或是从六品的样子。官阶虽低,但他们是皇上的私兵,地位高也有特权。此时这么多官兵出面追杀一个人,想来这人是要犯,他们必不会为顾忌一个妓女的生命而耽误抓人。韩十一脑中电光火石地想到此处,想到不能让红儿就这么搭上性命,便连忙亮出了定国公世子的身份。
果然那几个武官听了定国公世子的名头,往前冲的脚步停住了,却也没往后退,只打量着韩十一。全京城官场都知道定国公世子被召入京了,也都多多少少听闻过这小世子是个荒唐好色的,于是在妓馆里遇到,似乎是情理当中。只是眼前人却不能不抓,于是领头的便上前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卑职见过世子,此人乃是朝廷要犯,还请世子移步……”意思你赶紧躲开,别耽误我们抓人。
此时那白衣人也悟出了手里劫持的人质不足以震慑追兵,心下后悔刚才没能擒住韩十一,此时韩十一似毫无章法地拦着城防军追兵,实则与他的距离恰在他能一招擒住的范围外,这让他没办法冒险。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大喊一声:“都退后,否则我就杀了这女人!”
第38章 为救美认痴情种
城防军官兵果断不能退后啊,死死地盯着白衣人,只等着韩十一让开,便冲上去抓人。
然而韩十一心里琢磨的是怎么先让红儿姑娘脱险,她再找合适机会抓住白衣人,此时白衣人身上受伤不轻,以她的武功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这些不能让城防军的人瞧见,需得悄悄出手。于是便佯装暴怒道:“移步?你们说的轻巧!你们都滚出去,若是伤了红儿一根头丝儿,你们全都拿命来抵!”
城防军官兵瞧着韩十一对红儿紧张的模样,心说这韩世子还蛮痴情的,但便是再痴情,一个青楼女子也不算得什么,他们城防军等同皇上的私兵,上司又是王丞相一党,平素都是横着走的,再说这朝廷钦犯重要,想着便不理会韩十一的话,试图将那白衣人合围起来。
红儿早就被这场面吓傻了,开始还喊了几嗓子,见闪着寒光的剑锋抵在脖子上,便连喊都不敢喊了。此时见韩十一肯为她说话,心里着实感激,便哽咽哭道:“世子救我……”
韩十一也现自己镇不住这些城防军官兵,还得出狠招才行,急中生智便大声安抚红儿道:“你放心,你如今有了我的骨肉,他们若敢伤了你,便是与我定国公府为敌,想让我们家断子绝孙,我必要皇上杀了他们全家!”
一个普通的妓女和一个肚子里揣着定国公府下一代子嗣的妓女显然身价是不同的,于是城防军们合围上来的脚步又停住了。谁都知道定国公府三代单传,子嗣极其贵重,眼前这个女人若是死了,世子和老定国公势必不肯罢休,闹到皇上跟前去,为平息这父子的怒气,皇上是一准儿会牺牲他们这几个下级武官。
抓叛党是朝廷的事,小命儿可是自己的。于是城防军们不约而同地后退到门口去了。
“退出去!”韩十一与那白衣人几乎是同时厉声喊道。
于是城防军们迟疑着退出了房间,同时命人飞速去请示他们的城防军统领常祺常大人。
韩十一此时便向那白衣人,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我虽不知你是什么人,可你如今受了伤,外面又都是城防军的好手,你要想逃出京城去,怕是不易……”
那白衣人喝道:“你少废话,否则我立时便杀了她!”
韩十一换了求肯的语气摆手道:“壮士冷静,莫要伤了人。我这都是为你谋划,你若是想跑出城去,好歹得有匹马吧?我府上好马良驹多得是,不如我命人去牵马来……”
被韩十一一引导,白衣人也开始思索当前局势怎么逃出去,此时这红鸾阁并附近的街道怕是已经被城防军团团围住,他要想全身而退怕是不能,想到这里眼神里便又起了杀意。
韩十一一直在观察他的情绪变化,见此便连忙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你放了她,改劫持我,我是定国公世子,你只要带着我出城,断没人敢拦你!”
那白衣人略一思索,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出路,定国公家举国皆知,劫持韩十一或许真能成功逃出城去。于是便打量韩十一道:“你过来!”
韩十一做出一副害怕却大义凛然地表情,十分痴情地望了那红儿一眼,向白衣人走去。
红儿此时完全搞不懂状况了,这韩世子竟对自己痴情至此!要舍身涉嫌救下自己!她在妓馆久了,认为世间所谓真情不过都是拿来骗人的,男人全是薄情寡义之辈,此时韩十一如此,她完全不敢相信。待到韩十一脚步走近,被那白衣人一把扯过来,剑架在了脖子上,又将她推开几步远,她才明白眼前一切都是真的,简直瞬间颠覆了她的人生观。她摔在地上,思路飘得很远,从她沦落妓馆的悲剧人生到世间的凉薄,到如今遇到韩十一这等好人,当即嚎啕大哭起来,简直是要把半辈子的辛酸都此时宣泄出来一般。
“世子啊,红儿不配你如此对我!世子啊!”这悲痛的嚎哭让外面人瞬间有一种世子可能死了的即视感。
便在此时,朝向后墙的窗户和面向走廊的轩窗几乎同时洞开,两道人影从不同方向跃入房中,红儿只觉得眼前一花,房中便多了两个人。
两人还没站稳,声随人至,几乎同时说道:
“放开她,我保你活命!”
“放开她,我保你安全出城!”
待到韩十一瞧清楚了进来的两人,便杏眼一眯笑着打起招呼来,“好巧啊,又见面了,你们也来妓馆耍啊!”
从窗而入的两人正是五皇子和王仲钰,只可惜两人此时黑着脸都不肯理她,只警惕地盯着劫持她的白衣人。韩十一见此,便改对那白衣人说道:“这两个都是我的同窗好友,因我平素为人仗义,怕是进来帮忙的?”然后便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两人,不确定地问道:“确定是帮忙的?不是来催我速死?”
五皇子和王仲钰对于韩十一这种脖子上架着一把利剑还有心情胡说八道的“良好心态”委实无语了,便自动无视了她的问话。
白衣人见局势突变,心内慌张剑锋一抖便擦伤了韩十一雪白的脖颈,血便顺了剑锋滴落下来。五皇子凤眼微眯,平素内敛沉肃的眼眸更深更黑,他在计算出手有几分把握,纵然有九分胜算能一招制敌,剩下的那一分他也赌不起,向来以果敢著称的他犹豫了,眼前这个人是他一分一毫也输不起的。
五皇子不明白韩十一因何为一个妓女把自己陷入险境,在他受过的教育绝没有舍己为人这个概念,他甚至认为适时的舍弃他人保全自己是正确的抉择。这世上没有谁不可以牺牲,每个人不过尽自己的责任罢了,文死谏,武死战,君王死社稷,他的责任是做有为君主,开疆拓土,护佑百姓,让国家海晏河清,黎民安居乐业。为了这个目标,个别人的牺牲都不算什么,甚至要以为此牺牲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