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母亲之间可以用相见恨晚来形容,因为父亲钟情于母亲,他曾不止一次跟大夫人提过和离的事情,补偿她大笔金银助她另择良人,并保证家业最后由大哥继承。大夫人一直不同意,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局面。
很多人嘲笑父亲是个情种,一妻一妾得享齐人之福不好吗?为何独独宠爱妾室辜负正室夫人一片深情。在外人看来父亲宠妾灭妻很不对,但是对于陶灼华和她母亲来说,陶父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和丈夫。
陶灼华写完五篇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突然管家陆伯让人通传说要求见。因为怕大夫人苛责她们母亲,管家权并不在大夫人手里,但也不在她母亲手里。父亲把这权利交给了他信任的管家陆伯,这也是奇闻了,当地富人圈子茶余饭后常拿来闲磕牙。
陶灼华奇怪地看了看通传的小丫环,平常陆伯事情多没事找她做什么?心里疑惑着,对丫环道了一声,“请陆伯进来。”
陆伯进来后,陶灼华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好,就被陆伯满面悲痛的表情镇住了,“陆伯,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不好了。老爷和二夫人乘坐的马车被山坡上滚落的巨石砸中,马车跌落悬崖。老爷和二夫人都去了。”
“什么?”陶灼华被这个消息砸中天灵盖,晕了片刻,“你刚才说我爹娘怎么了?”
“老爷和二夫人遇难了。”陆伯又把这痛苦的消息陈述了一遍。
那时的陶灼华觉得死亡距离她特别的遥远,明明早上的时候爹娘还在叫她起床拜佛,她还赖床撒娇来着,今天都还没过去,怎么事情就不一样了呢。
后来事情的发展转向了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方向。父亲逝世后,陶家由大哥当家,大夫人重新拿回了管家权。大哥虽然不会苛待她,可大夫人不满她时日已久,大哥到底不好过分违逆亲生母亲的意愿。
大夫人把她对父亲和母亲的怨恨全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照顾她的丫环一个接一个被调离,大娘说她要给父母守孝,因此衣服首饰也全被收走,饭菜也全都换成了少盐少油的素菜。大哥想替她说句话,大夫人便是一句冷喝。“你给我住口,你若还当我是你母亲,就别替这死丫头求情。”然后大哥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歉意地看着她。
她窗外的桃花红红艳艳地开了,又纷纷扬扬地谢了,和往年并无不同,可陶灼华看了却格外的悲伤。那桃花怎么那么柔弱呢?一阵风一阵雨就让他们凋谢了。
为什么她那天要睡懒觉呢?如果她不睡懒觉,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挺好。又或者他们都不会死,她调皮在寺里乱跑,贪恋某一处的风景,耽搁了下山的时间,那样他们的马车就会错过那块砸下来的石头。
晚饭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碟腌菜,陶灼华根本没吃饱。她走到院子里,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好像被人吃了一半的烧饼,那月亮上桂树和广寒宫的阴影是被火烤焦了的地方。
陶灼华在院子里望月思饼充饥,突然有东西砸到她的头上,她低头一看是一截树枝,她四处看到底是谁丢她,却见到大哥趴在墙头冲他招手。
她跑到墙根底下仰头看着他大哥,“哥,你爬墙干嘛?”
“你早早把门锁了,我想找你可不得爬墙。”陶恭锐趴在墙头道,指使她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开门。”
“哦。”陶灼华连忙点点头,颠颠地跑去开门。
陶恭锐快速闪到门里,然后回身把们掩上。陶灼华突然在她大哥身上闻到了一股很诱人的香味,不禁用力嗅了嗅鼻子。陶恭锐看她这副模样,笑问道:“你闻到了什么?”
“好像是烧鸡的味道。”
“鼻子挺灵的。”陶恭锐打趣地看了她一眼。
陶灼华听到有烧鸡吃,跟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大哥进到屋里。
坐在堂屋的桌子上,陶恭锐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烧鸡来。“我从陈记给你打包回来的,快吃。”
陶灼华咽了咽口水,“哥,你太好了。”率先撕了一只鸡腿,一边吃一边招呼大哥道,“哥,你也吃呀。”
“我晚饭和人喝酒应酬,早吃饱了。”陶恭锐拒绝道,“你刚才在院子里干嘛呢?”
“看月亮。”
陶恭锐疑惑道:“今天的月亮又不圆,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的。”陶灼华没说她望月充饥的事情,怕大哥听了为难。
在大哥的注视下,一整只烧鸡都被她吃下肚。对于自己一人干掉了一整只烧鸡这件事,陶灼华吃惊极了,若放在以前,半只她都吃不完。最后她摸着满满的肚皮良久说不出话来,倒是陶恭锐爱怜地看着她道:“小桃花,你都瘦了。”
陶灼华闻言看向她大哥,也道:“哥,你也瘦了。”
“我是因为刚掌管家里的生意,累的。”陶恭锐坐在椅子上不由开始抱怨道:“那些老掌柜都是人精,都想看看我有几斤几两。我要是露了怯,他们就不听我的话了。不光那些老掌柜,那些同行还有对手,都等着看我能不能把陶家的生意撑起来。”
陶灼华光凭想象都能想出大哥的肩上压了一副多么重的担子,关心道:“哥,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
陶恭锐揉了揉他妹妹的脑袋,“嗯,我会照顾好自己。只是要你再委屈一段时间,等哥忙完了这段日子,就能腾出手来把家里也整顿一下,到时候你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受苦了。”
陶灼华时常能听爹爹讲一些生意场上的事情,知道不少因为一时大意而功亏一篑的事例,不由劝谏道。“哥,你慢慢来,别着急,欲速则不达,一定要稳着来。”
“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陶恭锐笑道,然后收拾好桌子上的鸡骨头,“我回去了,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等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带吃的来。”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看了《花间提壶方大厨》的小说,感觉超棒,文笔也好,网剧拍的也好,喜欢。
☆、第 3 章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纵然大哥说会照顾好她,可陶灼华知道大哥夹在她和大娘之间很难做,等她嫁了人就好了。所幸父亲和母亲在的时候给她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嫁了人去了别人家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时时受制了。
他叫葛仪臣,是一个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人,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他们从小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他对她很好,时常送些自己写的诗词、画的画给她,他送她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收在床底的小樟木箱子里,等嫁给他的时候当做嫁妆一起带过去。好久没见过他了,有点想他,可惜大娘禁止她出门。
想到葛仪臣,陶灼华惊觉他已经好久没送东西过来了,好像从爹娘过世起,就没听到过他的消息,难道大娘不光禁止她出门,还禁止别人来看她甚至连东西都不许送?她找到以前认识的厨房丫环好双打听消息。那姐姐悄悄拉了她躲到假山里解释道:“小姐,你不知道,夫人辞退了很多人,现在府里的人都是新雇佣的,都听夫人的话。要是让人看见我和你说话告到夫人那里去,我也落不得好。”
“春草他们都走了?”
“都走了,东园伺候的人没一个留下来的。”
“对不起。”陶灼华抿了抿唇,她光知道大夫人讨厌她和她娘,没想到会连累到这些服侍的人也丢了活计。
“跟小姐有什么关系,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这些下人去哪里做事都一样的拿工钱,不打紧的,倒是小姐你要好好替自己打算。”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找你的,葛府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来吗?”
“没有。”好双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道:“我听人说葛家可能要退亲。”
陶灼华吓了一跳,忙问:“你听谁说的?”
“厨房里的老妈妈们闲磕牙的时候猜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我觉得老妈妈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小姐,你真得为自己好好打算。”
“老妈妈说了什么啊?”
“自老爷和二夫人去后,葛家的人就送过一次奠仪,再也没登过门,不像个事儿。”
陶灼华听了便明白了,原来不是大娘拦着葛家,而是葛家根本没人来。她想了想抓住好双的手道:“好双,你帮我个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