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不同。
钱掌柜虽然把原主当成是小姐来尊重和看待,但在钱掌柜的心里,更重要的是房佑,他也只承认房佑夫妻为主。
至于原主,他一开始也是想过效忠的。
实在是原主脑子蠢,还安图享乐。
不然的话,也不会因为房添寿那几年的照顾,就把房府的人当成是唯一依靠的亲人,还把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
钱掌柜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
他盯着房卿九周身气势的压力,抬起头来:“小姐,没能及时去桃源镇照顾你跟兰茜是我的错,是我违背了老爷夫人的意思,没有尽到责任。”
该承担的,他不会躲避。
他也不狡辩。
之前的那番说辞骗骗以前的小姐还行,然而眼前的小姐已焕然一新。
她的眼神,神态和动作间不怒自威,逼迫的人不敢直视。
他不后悔他的置之不理。
若非如此,小姐怎么会从以前的不争气,长成现在这般风华。
相信老爷夫人在九泉之下看见,定会欣慰。
房卿九微微收敛,她既然接受了原主留下的一切,也决定用这个身份活下去,自然不想要跟底下的人闹得太僵。
而且她又不是原主,完全能够理解钱掌柜的无奈。
她摆了摆手,叹息一声:“罢了,我也没有责怪你的资格,当年初入房府,你就曾三番四次的提醒我,让我小心叔父婶婶。是我蠢笨无知,没有听你的劝,也没把兰茜的忠言放在心上,才会被叔父婶婶的伪善迷惑心智。我也知道,你大约也是被当年的我寒了心扉吧。”
钱掌柜心神一震,随即扬起嘴角,欣慰道:“小姐长大了。”
他得知房卿九再次被接回房府以后,原本是想要来看上一眼的。
毕竟是老东家留下的唯一的女儿。
哪怕再怎么不争气,该帮衬一把,还是应该帮衬一把。
不过想想房卿九那时对他冷脸相对,甚至还恶言相向,钱掌柜的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没办法下去,便打消了念头。
他甚至想着,由着房卿九自生自灭。
至于他愧对老东家的恩情,等百年之后,再到九泉之下认错偿还。
没曾想,房卿九此次回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的转变,是钱掌柜始料未及的。
钱掌柜的笑了笑,眼神流转,几经思索,总算下了一个决定:“看来在桃源镇的那两年,让小姐成长了不少,也借此机会看透了房添寿夫妻的真面目。既然如此,有些事,便不能再瞒着小姐了。”
房卿九抬眼。
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就知道,钱掌柜的突然来房府拜访,定然不仅仅是为了叙旧。
钱掌柜的起身,从衣袖里拿出账本:“小姐,你请过目。”
房卿九接过,在钱掌柜的目光下,翻开账簿,里面所记载的详细的收益,比她手里接到的账本还要多,店铺也更多。
她微微惊讶。
是她低估了钱掌柜的本事。
原来房添寿送来的账本,只是店铺的部分收益罢了。
真正的所有收益,其实都在钱掌柜的手里牢牢握着。
钱掌柜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年纪大了,多跪一会儿膝盖就犯疼:“小姐,这是这些年铺子的详细收益,我给房添寿的那一份,只是其中的一半。而这些年,我瞒着房添寿,又在盛京之中开了几间铺子。”
房卿九扫了一眼。
是几间绸缎铺,盈利还不错。
钱掌柜的又道:“不瞒小姐,我今日来,就是想要看看小姐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毕竟小姐的所作所为,在苏州传的沸沸扬扬。所以我就抱着试探的心思来瞧一瞧,如果结果理想,我便把所有事情都说与小姐听。”
房卿九漫不经心的翻着账本。
钱不多,但也不算少。
能够在房添寿的掌控之中,做这么多事情,可见钱掌柜的本事。
房卿九不由感叹,原主究竟是多蠢啊,这么好的丫鬟,这么好的钱掌柜,全被她拒之门外。
“房大公子是有真材实料的,此次的科举榜上有名不难,我想,小姐到时候便要跟着一起去盛京,就把盛京这几间铺子告诉小姐。小姐若是缺钱,也能够去支取。”钱掌柜的说完这件事,眼神忽然一沉,语气郑重:“我此次来,为的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老爷夫人的死。”
“……”
房卿九放下账本,将其扔在一边。
房佑夫妻的死,她其实猜到了。
房添寿夫妻作恶多端,当年能够从房佑的手中把财产铺子抢过来,凭借的,必然是见不得光的手段。
比如,谋财害命。
果然钱掌柜的所言,跟房卿九所想别无二致。
当年,房添寿夫妻二人在房佑夫妻喝的东西里加了些东西,导致夫妻双双身亡。事后,又找了一个顶罪的,将此事盖了过去。
钱掌柜说完,怒道:“只可惜,我虽然知道他们的歹毒心肠,但当年他们买通当地官府,草草结案。如今,不仅无法翻案,就连知道此事的人都死绝了!”
房卿九听完,没有沉浸在父母双亡的痛苦之中,也没有多余的愤恨,而是一脸平静的问:“钱掌柜,你想要我做什么?”
第258章 非要见上一面
钱掌柜眼中浮现浓烈的恨意,他的手掌半握成拳,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之上浮现青筋:“报仇!”
“……”
房卿九眼里滑过一丝无奈。
她就是个懒人,早在睁开眼占有了原主身体之时,就没打算把原主该承担的一切承担了。
因而报仇这件事情,房卿九压根没想过。
钱掌柜收敛怒意,他知晓房卿九现在变了,与以前天差地别。关于这件事情,他辛辛苦苦的等待多年都没有头绪,更别说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了。
冷静下来,他也知道,其实他的要求,对眼下还年纪尚小的房卿九来说有些过分。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去要求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
意识到这事没有证据,只能够想想以后,钱掌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抱歉,小姐,是我的情绪太激动,也是我报仇心切,才会说出这等糊话。”
房卿九理解。
她也曾经恨极了一个人,便是曾经大延朝的培元帝。
她们房府当年因莫须有的罪名被灭门,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报了这血海深仇。
若非那件事情,她的父亲本可以安享晚年。
每当想起父亲为官清廉,好名声伴随一生,却生不逢时,没能够遇到一个英明神武的君主,而是遇到了培元帝这个昏庸残暴的昏君时。
她就恨培元帝,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那个罪名,无非是什么结党营私。
父亲在朝为官数年,没有好友,唯一的好友,也只有慧觉寺的明觉方丈,哪里来的结党营私?
分明是朝中借着这个由头,以权谋私,把她父亲给牵连进去,害得她房府被灭满门。
所以房卿九造反之后,杀的第一人,就是当年进了谗言的罪魁祸首。
钱掌柜认命道:“这么多年来,我也看透了,想要为老爷夫人翻案是不可能的了。没有证物,没有证人,就连曾经负责处理案件的大人也撤了职务,入了土,断然没有再翻案的可能性。我这么说,也只是过过嘴瘾,小姐,我不指望你能够为老爷夫人报仇,但我希望你能把房府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有些人作恶多端,就不应该躺在床上寿终正寝!”
他指的,无非是老太太,房添寿以及黄氏。
祸不及子女,所以他就算一心想要复仇,也从来没有打过房至禹跟房如韵的主意。
而且这两兄妹都是聪明人,钱掌柜的要是有所动作,房至禹一定会发现。
甚至乎,钱掌柜有一种感觉,每次与房至禹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总觉得,他这些年瞒着房添寿做下的事情,即便房添寿不清楚,房至禹已经清楚了。
是以,他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在房卿九的回归,让他看到了一丝能够为老爷夫人报仇的希望。
房卿九头疼的厉害。
她真不打算把原主应该承担的事情给做了。
再说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就算她不出手,也撑不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