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殊一愣，像是被他的声音唤醒了一般，从自己的思绪间清醒过来。
她略点了点头，道：“好。”
去往福安殿的路，由大块石板铺成，地面平整，一旁还矗立有日晷，可通过日向来查此时约莫是什么时辰。
在来到福安殿门前之时，林玉殊正要伸脚跨过高高的门槛。
却一个没注意，不小心踩到了裙摆，刹那之间，未能保持平衡，即将撞倒在地。
青阳王正站在她身侧，察觉到了林玉殊这边的意外，动作迅速地出手，想要扶住她。
可这一扶，怕是高估了自己病弱的身体，刘砚虽是接住了要倒下的林玉殊，可受不住她倒下的冲击，一同被带着摔倒在地。
不过好歹算是护住了玉殊，青阳王自己垫在了下面，摔在了地面上。
林玉殊并没有想到对方会接着自己，他作为一个病弱王爷，行动一向是慢吞吞的，但见自己要摔了，出手倒是很快。
而且王爷千金之躯，还被当作了自己摔下去时遇到的垫子。
自己的确是没有摔疼，但估计青阳王应当够呛。
林玉殊顿时生出些不好意思的情绪来。
她躺在男人的怀中，感受到隔着锦衣绸缎透过来的对方的体温，一时竟觉得对方的身子硬邦邦的，并没有多少瘦弱之感，设置还有些可靠。
青阳王身上有股松柏香，带着厚重的气息，却很好闻。
林玉殊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她幼时便知礼法，虽说擅长射御，也曾和男儿家一同比试，却并未有逾越的举动，更别提什么亲密接触了。
如今，被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子揽住，有些紧张，心也跳动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和小厮连忙将二人扶了起来，纷纷道是他们照顾不周，求小姐和王爷不要责怪。
林玉殊一向对待下人都很宽厚，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跟他们生气。
不过还是要对青阳王道个谢，并且道个歉。
林玉殊看着青阳王也是不甚在意地让小厮拂去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心中顿时生出了些别的感觉来。
据说，青阳王性格阴晴不定，可谓古怪。
但自己这番相处下来却并未有这种感觉。
林玉殊带着歉意，道：“玉殊方才未站稳，有劳王爷费心了。但将王爷带倒，玉殊心存歉疚，也知自己是冒犯了。”
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散去，衬得整个人含羞带怯，比平日里，又是一番不同的风姿。
青阳王的目光也忍不住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自己的准王妃，似乎还挺容易害羞。
他答道：“应当感到歉疚的是我才对，不仅未能扶住林姑娘，还一同摔到了。此时真该怪本王病体，不自量力。”
听到他这样说自己，林玉殊不知怎地，心中像是有些堵起来，虽然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源自何处。
青阳王定然是知道外界那些流言的，却能泰然处之，甚至以此自嘲，或是有些认命的感觉。
林玉殊道：“王爷此言差异，如您这般，本该是福气之躯，即使前有伤痛，也该越来越好才是。”
青阳王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唇。
二人一同前往福安殿，拜了菩萨、烧了香。
林玉殊不敢多求未来美满，只是想了想，又加上一愿，盼青阳王病弱的身子能慢慢好起来，走得更长远一些。
于殿中坐镇的禅师，此后还为两位施主祈福，并且给林玉殊还多留了一句谶语。
“魂归一朝牵荡兮，效同石墨两相浓。”
看到第一句“魂归一朝”之时，林玉殊便是动作一顿，她看向眉目和善的僧人。
说是白马寺灵验，林玉殊这次，觉着是真的体会到了。
自己重生而来，便是魂归一朝。
若从字面上解谶，石墨总觉得像是应了青阳王名讳中的“砚”字。
看上去像是一个美好的祝福，还真是应了王爷那句“好彩头”。
何为两相浓，或指情意？
林玉殊谢过了对方，收了谶语。
僧人双手合十，对她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而后出门，他们一同前往斋院用过素斋。
白马寺的斋宴都是不用钱的，为来到寺院的施主，都会供上素斋。
菜品寡淡，种类亦并不丰富，但用以果腹足以。
用饭之后，林玉殊与青阳王暂时分别，她前去抄经，青阳王则是约了与寺内方丈长聊。
抄经阁在放生池的不远处。
路过寺内放生池时，林玉殊忍不住驻足望了一会儿。
水似乎是引自山泉，十分清澈，池中有鱼儿游动，亦有元龟时不时探出头来。
据说，白马寺到一定的时间段，都会举行放归活动，而池中的鱼龟也会被放回山间湖泊和溪流。
小翠陪着自家小姐走到了抄经阁。
林玉殊熟稔地看着一旁堆积的经卷，执起紫毫，于一旁纸页上开始誊写。
过去将军府老太太，也就是玉殊的祖母还在世的时候，时常爱喊着玉殊同她一块儿抄经。
那个时候，林玉殊还是孩子心性，并不怎么能坐得住，总是抄了一会儿就开始撒娇耍赖，说是自己已经写不动了。
过去老太太最是疼她，就连大哥受到的宠爱也不一定能比得上自己，更别提林玉燕了。
老太太时常赏赐林玉殊精致糕点，一盘盘的，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林玉殊那时最是喜欢，知道自己的庶妹未得赏时，还曾派人将这些赠予她，一起吃。
谁能想到，最后她确实想要害死自己，不念半点情分。
林玉殊眨了眨眼，她现在，有些想念老太太了。
不知对方在天有灵，是否还在未自己、为林家操着心。
她静下心来，看到小翠打开了抄经阁旁的窗户，阳光洒落了进来。
小翠收拾好之后，净了手，也陪着小姐在一旁抄经。
其实这是一个漫长又很需要耐心的活儿，林玉殊的耐心，可比过去要好上太多了。
另一头的青阳王，原本说着是要与方丈探讨佛法，其实不然。
他屏退了身后跟着的小厮和丫鬟，独留了两个侍卫，立于门外。
青阳王进门的时候，屋中的茶已然备好，不知对方等候了多久。
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华衣锦袍，看上去便极为尊贵。
那名男子的脸一半被遮于禅房的帘子内，他的声音带着笑：“王爷可让我好等，这次是同林姑娘一起来的？”
青阳王点了点头，坐在案几的另一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那名男子道：“王爷可谓谨慎，顾及自己身份，还特意与林姑娘同来掩人耳目。”
毕竟他作为一个病弱王爷，往需要爬山的白马寺跑，并不是多合理的一件事。
青阳王笑了笑：“倒也不完全是为掩人耳目。”
对方一顿：“那是……”
青阳王道：“白马寺求姻缘和求子都很灵，本王和未来的青阳王妃同往，难道不该为此祈福？”
那一头像是沉默了，许久才答：“王爷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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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皇室
桌上摆着棋盘，上头形势成残局，胜负已定。
几枚黑子白子散落在一旁。
青阳王望了这棋盘一眼，执起杯，饮了口茶。
他道：“六皇子果然是有雅兴，自己与自己对弈的感觉如何？”
帐中的人终于动了，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了青阳王的面前。
他浑身都带着贵气，一袭湖水色刺绣袍子将周身勾勒得极好，左手拇指上戴着个金镶玉扳指。
此人正是当朝六皇子，平日为人低调和善，但现下却出现在了白马寺之中。
他与青阳王早就定下了时日，在此见面。
六皇子在另一头的蒲团上坐下，笑道：“何谈雅兴，不过是闲着也是无聊，胡乱打发时间罢了。”
青阳王依旧敛着眉喝茶，似乎是与对方十分熟稔，不拘小节。
半晌，六皇子像是按耐不住，问道：“若凭王叔觉得，如今朝中会向着何种模样发展？”
他不再端着架子，也换了个更加亲近些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