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之名(116)

她的残破的,满是注射眼洞的手臂□□,无力落在裙边,手指因为注射药剂过量的犹在不自觉抖动。

娃娃脸的假象里,是药品酗酒,虚耗掏空,因为过瘦,所以显出圆漉眼睛里的广阔冷漠,如他们曾一起徒步量行的、西北平原的苍茫天地,万籁俱寂,了无生气。

她用这样一双眼睛看他,较陌路之人还要隔甚。

他见过。

她的矫揉妩媚,她的麻木顺从,她的客来客往,她的罪恶的奉献的自我作践。隔着一道屏风。满屋子的猩甜粘膩气息里。

他将。再无权利插手。

他以为这是他看见不该看见事物所必须支付的代价,可她说,早有预案,只不过告知的日期提前了,看见不见的,又有什么。

这样轻描淡写。

宁染牙齿咬着舌尖,嘴里满是鲜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下沉,为着眼睛里的,被活生生剥离□□的血脉至亲,一层层的堕入进无底深涧,无处可着落,无处可攀扯依附。

他裹着被子,却依然觉得遍体生寒。冷得直颤抖――

“……姐,你真不要我了?”

“是,我不要你了。”

她是来看病的

第二天,日头正好。

宁宅院墙边栏圈出了一行地,种了半壁菊花,是高一下半年有一回顾鸳无意提及喜欢,第二天宁卿就让人给种下了。

这菊花此时开得跳跃欢喜,在光照之下摇曳生辉,樱粉色的,枫红色的,稻橙色的,葵黄色……尽皆绽开,层叠参差,溢出满院子的草木香气,淡淡吞吐日光缠绵。

这样美丽的景象,顾鸳躺在藤椅上,轻轻摇晃,《聊斋志异》打开来覆在身上,眯着眼睛久久观望,直劝诫自己心平气和,保持淡定。

可肚子依然不争气的咕噜作响,提醒她不经饿的事实。

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担心会赶时间所以早早起来在客厅空等许久的她很想仰天大笑,吐槽自己为何脾气这般好,如果不是实在懒得动弹,她一定会端一盆凉水上去给宁染来个清爽的苏醒方式。

太长时间没眨眼,眼睛有些酸涩,坐起来手肘撑在藤椅扶手上揉眼睛,书就此反倒在膝盖上,哗哗翻页。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宁染一身机器猫睡衣裤下楼,头发凌乱,睡眼迷离的,站立于沙发前,往上一倒,就是又要睡过去的颓废相。

顾鸳把牙齿紧咬,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起身,扯着他就上二楼,开门推他进屋,“三分钟,刷牙洗脸换衣服,下楼。”

宁染眼睛都没睁开,表情却是不耐煩不情愿的皱作一团。

顾鸳没给他任何选择,果断把门关上,站在门口等。

她看着手表,数倒计时,“一百八十,一百七十九,一百七十八……”

里面传来宁染摔衣柜门的声音,很是悦耳,顾鸳不禁扶额感叹,嗯,很好,比可乐还要懒怠,脾气却挺大。

扬帆高中创建于近几年,在新区,属于半蛮荒地带,旁边也有几家店铺,但都是剪发或者杂货烟酒,很不热闹,离主街还有几分钟路程。

顾鸳和宁染就是因着要吃饭,特意坐车下到主街买了混沌,再直接走小道绕过来的。

校外长长的红色墙壁上是用粉色漆料书写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二十四个大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字体飘逸,骚气满满。

大字旁墙体斑驳杂乱,有简笔漫画,也有非主流歌词,更多的是人名,或者首字母缩写的示爱宣言,读来很有些意思。

学校不设门禁,总体环境也不错,学校大道边上种了两排的夹竹桃,然后是卫生间,里面窗台上还挂着一篮子青橘,篮子下吊着一盆绿萝。

这是初印象。

这个学校好似没有校规一般,来的时候按照正常来说,已经是课时,可校园各处依旧有三两男女对影成双,来去从容,操场上也有课业老师与一些学生同行散步,热烈讨论着什么,气氛愉悦。

而且也没有统一校服,男生朋克休闲什么都有,女生大部分是丝袜短裙涂脂抹粉尽显成熟,但依然遮不住眼睛里那股子青稚气息,朝气蓬勃,顾鸳看的直想笑。

特别是她坐在操场边上的大理石圆桌上吃混沌,邻桌居然还在玩着斗地主,地主家是个戴眼镜中分头的小个子男生,他都已经把这个礼拜最后的晚餐也压上了,依旧输的惨不忍睹。

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甚至还有学生问过她和宁染要不要参与进飞行棋这一斗智斗勇的游戏活动。

顾鸳此行带着目的而来,自然是笑着拒绝,宁染则更是直接,半瘫软坐在桌子对面,完全不搭理,心情极度不爽的搅拌着碗里的混沌,皮馅分离,形状很是难看。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顾鸳看了看宁染,发自真心的咧开嘴笑了起来,有些孩子气的傻。

宁染哼了一声,狠瞪她一眼,不发一语。

“你要是实在心里不舒服,踹我一脚好了。我不会躲开,也不会报复回来。”

顾鸳实在很无奈,有起床气还爱记仇的中二少年的大脑是个陨石坑,根本不属于正常地球人类可以理解的思维范畴。

“你就说一声,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学校?”

“没所谓,你喜欢你来不就好了。”

宁染懒懒散散没骨头一样趴在桌上,一勺子挑起一团肉馅,滴着汤水,看得顾鸳直皱眉。

本来就没食欲,只是胃太脆弱,经不得饿,现在这一下空腹大半天,突然猛吃了大半碗馄饨,呼吸之间一股子腥味,酸水从喉咙里翻腾出来,反胃的厉害。

她脸色苍白的,捂着嘴巴扶住石桌旁倾身干呕,好一阵才站直了身体,离石桌上那两碗馄饨远远地,眼睛偏到一边不看。

“我喜欢是一回事,就读是另外一回事,这跟青中不一样。”

宁染看她咬文嚼字的作妖,很不顺眼的把眼睛撇到石桌子底下,“有什么不一样的,学校不都一个样,老师、学生、上课下课、上学放学……有什么不一样。”

“味道。味道不一样。”

“这里的味道让我觉得很舒服。”

顾鸳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几口空气,发现口腔里的酸涩阻碍了嗅觉。

她有些挫败的坐回了原位,动作迅速抽掉宁染手里的一次性勺子,丢进馄饨盒子里,打包,系好,走出几步,蹲身放在了一边的木制垃圾桶旁边。

她取出背包里的湿巾擦拭手指,一根根的擦净,涂抹手乳,闻了闻,再从背包侧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打开来放进嘴巴里,可乐味的。

“青中太压抑了。每次踏进校门我都有种进监牢的感觉,绿色的,又阴沉又没有生气的监牢。馄饨不吃了,等会儿我带你去品尝一下真正的美食。”

她没有解释自己方才的专横举动,只最后添上一句,有些画蛇添足的尴尬语气,说完咬着棒棒糖鼓起半边的脸颊微红。

“那你最开始怎么还报考了青中读书?”

宁染无所谓的拍拍手,从桌子上撑起身子自然至极的伸出手到顾鸳跟前,眯眼看着她。

顾鸳一怔,看了看手里的湿巾。

低眉敛目,折叠到另一面,紧咬着棒棒糖的塑料柄,微弯腰身,轻握住了宁染的手腕,翻来覆去,擦拭少年略沾了馄饨汤水的几根手指。

动作很轻,仔细温柔。

她没有去看宁染的神情,手指难免触碰之间,她的四季温良的手指会下意识蜷缩,脸色也只是更苍白了。

没有颤抖,没有反胃,嘴巴里的可乐味还在,提醒着她,眼前这个少年,将是如今她在青鹭这个小小的地方的除了宁卿之外,她最亲近的所在。

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与宁卿一般的血脉。

她不应该反感。

也不会恐惧。

她甚至还能微笑着说出话来,“言行不一有时候不一定就是贬义词,我喜欢这里,很喜欢,这是事实,我讨厌青中,很讨厌,这也是事实,可我不能因为喜欢就能对讨厌视而不见,这不符合我处世之道。”

“虚伪。”

顾鸳微笑,“或许吧,毕竟不是那么真心实意报考青中的,谁知道还真就被录取了呢。”

“做作!”

宁染气恼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正戳在自己伤口处,一下子抽回了手,抢过顾鸳手里的湿巾,自己混乱擦拭几下子就丢进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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