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有萱儿的消息了?”
妇人探出身,眼不错地盯着陈君益,一脸期待。
“娘,你看,我找到姐姐的玉佩了。”
妇人忙把玉坠放在手心,一遍一遍的抚摸。
“是萱儿的,还是她出生的时候我亲自给她戴上的,这上面的红绳,是她九岁时出去玩,弄脏了,我重新给她换上的。”
“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我还以为这辈子我再也不能听到萱儿的消息了。”
说完,眼中已是一片湿润。
“萱儿在哪,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妇人一脸期盼地看向陈君益,陈君益看到这样的目光,内心一阵苦涩。
“没见到姐姐人,只是在一家当铺里找到了姐姐的玉坠。”
“不过,我已经让人留心了,只要有典当人的消息,立马就会通知我。”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姐姐的。”
听到没有见到陈萱,妇人的眼中痛楚难当。
当年的一幕幕仿若就在昨天,好好的一个家,转眼间分崩离析。
陈家不过是江南陈氏下的一个分支,虽是陈家当家嫡支的庶出兄弟,但若不是陈君益的父亲陈季礼经商上颇有几分天分,陈家和其余几房庶出子弟一样,勉强度日罢了。
可谁知,就是这几分天分要了人命。
王氏直到现在都难以忘怀那段时间的事。
先是女儿陈茹一日里出去游玩,没有回来,之后人就突然间没了踪迹。
再然后就是丈夫陈季礼外出经商客死异乡。
还没等王氏带着尚且年幼的陈君益从一连串的打击中缓过劲了。
本家的人突然就上门了。
王氏虽然对老爷在外经商的账目不尽然清楚,但是大体的经营往来平日里也是知道的。
不知为何,那日本家的人上门来,拿着一个账本,只说是陈季礼一直以来经营不善,全靠本家借钱度日。
账本算来算去,竟是什么也没给王氏孤儿寡母留下。
甚至,全部身家抵进去都不够。
若是一开始王氏还有两分疑惑,等本家的人故作姿态,说怜悯王氏母子,让他们住到本家的庄子上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不知道,为何本家的人对自己一家下此狠手,但王氏也知道这一步绝不能退让。
若是真让本家的人接手了自家的产业,那以后陈君益便只能是无依无靠、寄人篱下了。
好在当年铺子里的掌柜都是陈季礼信得过的人,加上王氏自身也是难得的强硬之人。
硬是没让本家把家中的产业夺去。
原以为自己能在一众下人、掌柜的帮扶下,平安养大陈君益,没想到家中的祸事一件接着一件。
不是铺子生意出事,就是家中不安宁。
王氏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哪有什么运道不好,有的只是人心险恶。
可知道又能如何,陈氏一族,盘踞江南几十年,彼此根深错节。
当自己躲在陈氏这棵大树下时,只是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可一旦这棵大树倒向自己,只能感到无力。
如果说,平日的祸事只是小打小闹,那一日的事却是让王氏知道,自己带着孩子继续待在江南,是万万没有活路可言的。
那一日,夜里突然走了火。
府里的丫鬟、小厮到处奔忙着灭火,一时间四处忙乱。
王氏本该在自己院内休息,但是那几日,小小年纪的陈君益在府中风声鹤唳的环境影响下,梦里时常梦魇。
王氏只剩下陈君益一个寄托,心里一直放心不下,虽然在自己院内休息了,可半夜里还是一个人起身到了陈君益屋内。
原本想着看看陈君益休息得如何就行,也就没惊动府里的下人。
谁曾想,就是这一举动救了母子俩一命。
王氏走到陈君益院外便觉蹊跷,好端端的院内却空无一人,连忙走到陈君益房内。
却只见小小的陈君益,穿着单薄,床上连被子都没有,脸上已是一片潮红。
王氏见状,刚想喊人,却听到院子里一群人走动的声响。
轻手轻脚走到窗边一看,自己最为信任的丫鬟、小厮正在外点火。
王氏看到这场景,当下万念俱灰。
连最信任的人都能下此狠手,这府中早已变成狼窝蛇穴。
当机立断,悄声拖着年幼的陈君益离开。
但是离开的时候,一无所有,孤儿寡母一路向北而走。
一方面想躲开陈氏一族的迫害,另一方面也是想着找到失踪的陈萱。
南方大部分都在陈氏的势力范围之内,唯有远远逃开才有一线生机。
之后的日子里,王氏一边带着陈君益艰难求生,一边寻找着陈萱。
不是没想过寻求王氏娘家的帮助,可是,当王氏好不容易赶到家中时,老远便在门口看见已经换上了家中下人服装的陈氏族人。
若不是当时一路赶路,风餐露宿,两人落魄得早已辨不出模样,只怕早就被陈氏的人发现了。
不论娘家之人是自愿还是被逼无奈。
自那之后,王氏只当自己再无家人亲属,只一心想着将陈君益抚养长大。
一路走来,为了能让陈君益安然长大,换了名字,还隐藏了王氏存在。
只说是父母是住在偏远乡下,独身一人进京。
幸好陈君益刻苦求学,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当今皇上的重用。
王氏早些年受尽苦楚,身子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陈君益得到重用之后,不断求医求药,可还是难以治愈。
如今,只不过是勉强续命而已。
王氏知道自己的身体本来就是拖得一日算得一日。
自己一生早就没了指望,陈君益已长大成人,虽然官场上的事情王氏不懂,但到了现在,对儿子已经是放下心了。
唯一牵挂的就是不知生死的陈萱。
虽然这些年一直不放弃希望,但是王氏心里何尝不是早已觉得此生再也时不能相见了。
甚至内心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暗暗释然,与其在世间苦捱,还不如就这样去了。
没准黄泉之上,还能看见女儿。
对于王氏的想法,陈君益又何尝不知。
心中痛楚难当,可也知道王氏能一个人把自己抚养成人,心智坚定,一旦她认定的事情,无人可劝动。
现在,就在陈君益自己都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线索,不止是陈君益激动难当,就连王氏也是一样。
虽然还没有找到人,但是对于一直在黑暗中苦苦寻找,没有一丝线索的二人,这就是唯一的希望。
母子二人其中喜悦自不用说,细细商量着之后要如何寻找,之后的时日,王氏的气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心中想要见到女儿的信念支撑着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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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雨吃着小满这几天送来的补汤,脸上的血色渐渐充盈。
不像是刚刚苏醒的时候,脸色青白得吓人。
“小姐,你现在的气色好多了,最近都没有晕倒了呢。”
“而且,晚上睡觉时呼吸也顺畅了好多。”
谢时雨听着小满的话,笑道:“你连我呼吸都知道,你晚上不睡觉守在一旁数的嘛。”
本是玩笑话,没想到小满一脸当然,点头认真道:“可不是,自从上次你晕倒之后,我晚上经常起来看小姐有没有事。”
“之前小姐夜里经常会睡着睡着毫无预兆的呼吸缓慢,甚至听不到,要不是我眼不错的看着小姐面色还平和,我还以为你……”
“呸呸呸。”
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的猜想,小满扭头做声呸了几下,觉得晦气都被自己丢了。
才转过头来说:“可是最近,小姐睡觉时呼吸沉稳,一夜到亮都没有出现之前的情况了。”
谢时雨不免有些感动。
现在自己院里只有小满一个得用的人,枣儿年纪小,做做针线上的事情还行,其余的都不方便。
因此,白日里小满就已经没有闲下来过,晚上还要一直醒着看着自己。
而且,这些若不是今日谢时雨问,以小满对自己的实心眼,只怕是她自己都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
“你白天要忙活,晚上不睡觉地看着我,身体哪里受得住。”
“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嘛,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要是你病倒了,怎么办?”
小满毫不在意的一笑。
“我没事,我习惯了。再说,我身体可结实了,白天也没有一直忙,得空我便自己休息去了。只是小姐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