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嘴就要说,这事不管谁对谁错,对唐家都不好,当下唐宴也不管雨大如注,强用蛮力拉走罗氏。
罗氏争不过贺明琅,自己的男人这次也不帮她,当下又气又怒,赖在地上不肯走,大声哭喊起来:“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没成婚前就偷男人,现在欺负到我头上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唐宴大怒,伸手就要打她耳光,贺明琅眼疾手快捉住他的手,说道:“不过是疯狗乱咬人,岳父用不着动怒。”
唐宴这才清醒过来,这一巴掌下去,可不就坐实了女儿真有什么,自己是恼羞成怒?
贺明琅看向罗氏,面上怒气隐现:“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事关我家夫人清誉,若岳父管不过来,我倒是不介意上一趟京兆府。”
贺明琅面上笃定,再加上这妇人原先给人做外室,她的话也只当时空口放屁了。
唐宴硬拉着罗氏出门,远了众人的视线,一把将她推至地上,怒骂了一句“毒妇”,便不管她独自离去。
贺明琅怒容未退,双手紧握着拳头,唐明珠红着眼,将手伸至他的手心,轻声道:“贺明琅,谢谢你!”
自从嫁给他,他便时时刻刻在治愈她心上的疤,给她无穷的自信。
贺明琅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拥入怀中,他淡淡扫了两人离去的方向一眼,眸光冷如寒刃,今日之事还不算完。
第五十章 中听
自打那日之后,唐明珠愈发不想出门了,一来学业繁忙,二来也怕再遇到罗氏这样的疯狗,贺明琅仕途本就比别人不易些,她是万万不愿给他拖后腿的。
可这宅子一大,琐事也多了起来,今天这个上报东铺的租子老收不齐,明天那个又说西庄的管事手脚不干净,桩桩件件都要她亲自定夺。
唐明珠从前没学过这些,做起来也有些吃力,可贺明琅说了,如今她就是家里的女主人,可不能贪懒什么也不干,主母就要学着主持中馈,不会没什么,尽管放手去干,多做几次也就有经验了。
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唐明珠哪有说“不”的道理,虽然不够娴熟,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这不,顶着大热的日头又出了门。
唐明珠坐在四面透风的马车里,被颠得昏昏欲睡,贺明琅在城郊置了几个庄子,唐明珠也不知道做什么用,反正除了下人仆妇,平日里她跟贺明琅都是不去的,有时她打趣贺明琅,花钱置办这些个产业,都平白便宜别人了。
贺明琅也只是笑笑,回她一句:那庄子的作用以后你就知道了。
唐明珠当时不解,如今隔三差五的来府上找她,她可算明白了,贺明琅这是怕她闲着么?
她打了个呵欠,昨日那狗男人又折腾过子时,他倒是一大早精神抖擞的上值去了,自己睡到日上三竿,却还是觉得身子跟被车轱辘碾过似的。
正困顿间,一阵唢呐声将她惊醒,要不都说唢呐这个东西是百乐之王呢,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唐明珠顺手翻了帘子往外一看,前面两个吹吹打打,后面跟了顶蓝色轿子,奇奇怪怪,既不像红事也不像白事。
唐明珠眨了眨眼,奇道:“这是干什么呀?”
庄子上派来接唐明珠的仆妇忙跟上前回话:“回夫人,这是纳妾。”
“纳妾?”唐明珠愈发奇怪了,纳妾不是一顶轿子抬回去就完了么,这吹吹打打的,成什么样子?
那仆妇见能接上话,殷勤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女子从前是个官家小姐,无奈家道中落,所幸被京城的公子哥看上,要纳入府中做小,听说很得主人家欢心,这女子心气儿高,不愿意无声无息入府,便要求在这路上吹吹打打,图个气氛。”
呵,这么招摇过市,不是打正妻的脸么?这女子不懂事就罢了,这主人家也不懂事,可怜那家的正房不知该多呕心呢。
“这也太没规矩了!”一旁的小丫鬟嘟囔道,唐明珠点点头附和。
那仆妇叹了口气,回道:“谁说不是呢,听闻那季公子的夫人温良贤淑,夫妻感情一直很好,谁知道他居然在外面偷偷养了小的,可见这男人果然没有不偷腥的……”
那仆妇嘴快,忽然想起自己家的那位主子也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怕她这话会刺激到轿子里这位,她转头一看,只见夫人蹙着眉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她忙打了自己一嘴巴,告罪道:“夫人莫怪,老妇粗鄙,就爱胡说八道。”
唐明珠未曾留意她后面的话,她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当下犹豫道:“你方才说季公子?哪个季?”
那仆妇苦着脸,干笑道:“哎哟,夫人快别为难我了,老妇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怎会知道是哪个季,只听说家里是在户部做大官的。”
那不就是季舒言家么,季家大哥向来严谨木讷,娶的夫人也是清流之后,这妾室应该不是他的,那难道是季舒言的,可季舒言那么喜欢唐明菀,怎么会纳妾呢?
“有点意思。”她敲着车辕,对丫鬟道:“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庄子里的事说复杂也不复杂,就是特别麻烦,那管事利用职务之便,贪了几块地的租子,唐明珠翻了半天账本,才算清损失了多少银子,整整一百五十两,不是小数,倒也不多。
那管事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原来他家里有个重病缠身的儿子,这些年为给儿子治病花光了所有家底,走投无路,才把主意打到了主人家的地上。
其实那几块地荒芜了良久,他和老婆也是空闲的时候去除除草,种点东西上集市卖钱,这笔钱也就从来没上过账,因为庄子归他管,主人家不常来,一直相安无事,只是生的钱多了,难免招人眼红,自然也就传到了唐明珠耳朵里。
唐明珠握着账本在手心轻轻敲着,一时半会儿这事还真不好处理。
底下人将他的老婆孩子都带了过来,唐明珠吓了一跳,那孩子七八岁,面色苍白如纸,形容枯槁,他母亲一见唐明珠就跪下磕头,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唐明珠看着也生出几分不忍,能做到管事这个位置,大多有几分心机,主人家管不过来,全得靠他们,贪点小钱也无可厚非,一般来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情况不同了,这事搬到台面上摊开讲,她若就这么算了,以后这庄子她再想管可就难了。
告他们的正是他们的二房兄弟,他们什么心思唐明珠知道,无非就是为了钱,现在他们只等着唐明珠雷霆大怒,将这家人扭送官府,或者逐出家门,他们就可以顺利接管庄子。
唐明珠一言不发,底下众人心情各异,等了半晌,终于有人忍不住催道:“还请夫人快快定夺。”
这管事为了救自己儿子,也算情有可原,二房兄弟虽有私心,但人家向主人家举报也没有不对。
“这样吧。”唐明珠看着垂头丧气的管事,晃了晃手中的账本:“我瞧你账做得还算老实,又念你确实有难处,不会将你送至官府,但这事也不能算了,那几块地你照用,就算我租给你,每年的收益我要抽三成,之前你贪的银子,以五年为限,分期还我。”
管事一家错愕难当,半晌,夫妇二人重重磕在地上:“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夫人,这……”
唐明珠睨他们一眼,那几人纷纷收了声,她对着那领头的说道:“你心思活络,以后不必待在庄子上了。”
“夫人。”那大汉上前一步,人都急眼了。
唐明珠摆摆手,示意他安心,又道:“我在元溪街买了间铺子,你以后就去那里做管事,唔,每逢初一十五,我会去查账。”
说罢,将账本撂至他怀里,这个结果,三方都算满意,便这样解决了。
午时,被她派出去的小丫鬟回来了,将自己探来的消息神神秘秘地分享给唐明珠。
那女子原先的住处似乎离她这庄子挺近,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打听起来十分容易。
她果然是季舒言的妾室,他们原先也算是青梅竹马,只可惜那姑娘是庶出,配不起季二,后来又因父亲获罪被抄了家,父亲死后,嫡母就将她赶出了门,走投无路时,她去找了季舒言,他便在城郊置了间宅子金屋藏娇,这些事都发生在两年前,季舒言和唐明菀尚未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