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救
“若能活,这辈子,我绝不负你。”
这算情话么?算吧!
唐明珠香腮微热,至少这是头一次听贺明琅说这样的话,心里眼里都是甜蜜的。
隔了一日,郑姝又来了。
她吩咐手下的人,强行将贺明琅带了出去,直至午时,才将人送回。
贺明琅一身血污,将新换的囚服染红,郑姝手下的人猛地一推,他的身子便如枯叶落下,唐明珠张开双臂将人接住。
血衣之下,好不容易长好的皮肉又被重新撕裂,旧疮再添新伤,根本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唐明珠抱着奄奄一息的贺明琅,眼睛都红了,贺明琅虚弱地冲她一笑:“我没事,死不了。”
郑姝缓步入内,看着地上二人冷笑一声,道:“鞭子的滋味不好受吧,我瞧你骨头还能硬到几时,我再问你一次,说,还是不说?”
唐明珠一双眼睛能迸出血,她瞪着郑姝,怒道:“有什么你冲我来。”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郑姝绕着她徐徐而行,伸手挑起唐明珠的下巴,沉声道:“其实原先我是不屑动你的,但我实在没办法,他怎么都不肯说,我也只能做回小人,看看在他心里是账册重要些,还是你更重要些。”
她转身从火盆里取出烫红的烙铁,朝着唐明珠走来,她走起路来身姿摇曳,说话的语气淬着剧毒:“这烙铁一挨上去,你这张脸可就毁了,只怕日后他看到你,夜夜都得发噩梦。”
唐明珠捏紧拳头,可身子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她索性闭起眼,杀人不过头点地,贺明琅忍得,她也可以,那烙铁夹带的热度扑面而来,显然是越来越近了,只待挨上,皮开肉绽,从此世上再无唐明珠。
“慢着。”千钧一发之际,贺明琅开口叫住了她。
唐明珠蓦然睁开眼,郑姝松了口气,两人同时看向他。
“心疼了?”郑姝将烙铁扔回火盆里,拍了拍手,道:“说吧。”
“贺明琅,别说,我不怕!”唐明珠被两个男人挟制,挣扎着喊道。
贺明琅回头看她,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可是我怕。”
郑姝给那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二人手上一用力,双臂上的骨头打了个弯,差点要折了,钻心的痛弥漫开来,她“唔”了一声,瞬时便出了冷汗。
“你要弄伤了她,这辈子也别想找到那本账册。”贺明琅看着郑姝,冷冷说道。
她握着贺明琅的命,贺明琅捏着她全家的命,孰轻孰重,她心里清楚。郑姝重重呼了口气,不甘心道:“放了她。”
她缓了缓语气,行至贺明琅跟前,伸手挥退掣肘他的人,柔声道:“行之,我们之间本不必如此,只要你将账册给我,我保证你和她都能活着。”
贺明琅牵起唇,漫不经心地笑道:“你着急要那账册,不就是罄幽台下了命令,随州兵力倾巢而出,助他造反,可惜宋涛一死,就无人知道二皇子豢养的死士分布在哪里,就算你们手上玄火令,也无兵可调,我说的对么?”
“与你无关。”
“郑姑娘。”贺明琅捂着胸口,笑道:“何不选择弃暗投明?”
郑姝眉心紧蹙,只听贺明琅又道:“整个随州能有多少兵力,莫说京畿外驻守的两大军营,单是羽林军便有十余万,李必此举不过是蚍蜉撼树,你可想过,此战一败,你的家人当如何?”
“住口。”郑姝色厉内荏,面上怒容已现:“你再拖延时间,我要毁的可就不仅是她的脸了。”
贺明琅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也罢,你既不愿听,我也就不说了,那账册已被我送出了随州。”
“送去了哪里?”
“绥阳。”
“绥阳?”郑姝皱起眉,绥阳距此几千里,即便快马加鞭,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三天,她抬头看向贺明琅,他提了下唇角,又道:“这还要托你的福,若不是你逼着明珠回京城,我还没有理由离开随州,那绥阳县令沈怀意是我好友,东西就放在他那儿。”
郑姝沉吟一瞬,转眸瞪他:“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
话到此处,蓦然顿住,她瞟了眼唐明珠,又道:“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也舍不得伤你,你若是骗我,我就将她的四肢砍下来,装进酒坛里做成人彘。”说罢,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做成人彘,那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唐明珠脸色难看,她扶起贺明琅,轻声道:“那账册对你那么重要,你给了她,还如何报仇?”
“谁说我会给她?”贺明琅在草垛上坐下,身上伤口实在疼的厉害,弯腰时忍不住“嘶”了一声。
唐明珠双目圆睁,用口型道了一句:“你骗她?”
那她去随州找不到东西,回来可不真要把她做成人彘?她对贺明琅或许还会心慈手软,对自己……
算了吧!
贺明琅点点头,看着她的神情一点点黯淡,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变成人彘的。”
她抱膝在他身边坐下,垮着脸道:“她总会发现的,难道我们还有别的救兵么?”
“说不定,还真有。”
“谁啊?”唐明珠惊喜问道。
“天王老子。”
“……”
郑姝亲自去了绥阳,这几日,倒是无人再为难他们。
最后一日的午时,看守的人提着饭盒过来,在门口的铁栅栏上敲了三下,叫道:“开饭了,开饭了。”
从前每次送饭,他都用扔的,这次倒是很斯文,开了门将食盒放在了地上,粗着嗓子说道:“最后一顿,好好吃,吃饱了好上路。”
唐明珠闻言一惊,正要开口,那看守的男人便已锁了门转身离去。
她指着那人的背影问贺明琅:“他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最后一顿,听着跟断头饭似的……”
她说到此处,默默住了口,心道:兴许郑姝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所以才要送她们最后一程。
她伸手拿过饭盒,里面精致地做了四道菜,的确比平时吃的要好的多,唐明珠看在眼里,却失了胃口。
她自己不吃不要紧,贺明琅受了伤,总不能饿着,她将饭菜拿出来摆好,说道:“吃吧。”
贺明琅看着她满脸丧气,笑问:“怎么,怕被做成人彘?”
谁能不怕呢,倒是他,每天都冲着自己笑,半点不像将死之人该有的表现,唐明珠懒得理他。贺明琅浑身是伤,这些天都是唐明珠喂他,眼下她端了米饭,夹了块鱼肉送至他唇边,谁知贺明琅不肯张嘴,反手拿过她手上的筷子,对着那条鱼一顿乱戳。
唐明珠看呆了,怒道:“你跟条鱼置什么气?”
话音刚落,鱼腹里便滚出样东西,瞧着竟像是鱼泡。唐明珠皱了皱眉,心道这做菜的师傅未免也太粗心了,历来这种东西都是随着内脏一起除掉的。
唐明珠眼睁睁地看着贺明琅用筷子将鱼泡戳破,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不由张大了嘴,不成想,这鱼泡中还另藏乾坤。
贺明琅并未避讳她,当着她的面将那字条打开。
字条上没有字,只画了一轮弯月,贺明琅看罢,将那纸条揉成一团,道:“这份大礼,总算没白送。”
“……”唐明珠更不明白了,急急追问道:“这什么意思啊,谁给你的?”
“太子给的,他说今夜子时,有人会来救我们。”
“啊?”她不确信道:“你会不会会错意了,就画个月亮,你就能知道这么多?”
贺明琅一脸无辜道:“这有什么难的,常言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亮在不同时候的样子是不同的,今日初一,所以他画了上弦月,所以,不会错的。”
唐明珠咬唇看着他:“那他为何不画详细些,万一你理解不了怎么办?”
贺明琅摇摇头,不甚赞同:“画的太详细,只怕计划暴露,不安全,这样已经足够了。”
“……”是挺安全的,反正她看不懂。
唐明珠忽然很想掰开贺明琅的脑袋,看看里面长得是什么,是不是聪明人的脑子和普通人都不太一样,太子就那么随便一画,他就那么随便一理解,然后就照上了?
“那你说的大礼又是什么?”
“大礼就是郑姝啊,说来还要谢谢她,要不是她,我们可能真要死在这儿了。”
唐明珠更是一头雾水,贺明琅叹了口气,今日话不说明白,她是不会懂了,当下饭也不吃了,用筷子蘸了水在地上比划起来:“那日郑姝说过,溪州、章宁、槐郡、泰州都是二皇子的人,这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就泄露了天大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