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淑妃无非是怀着念想来的。
果不其然,她轻轻拢了拢身上的衣衫,露出一个媚态的笑来,“臣妾与皇上解释这么多,便是想你不要怨恨臣妾,往日你不是最宠臣妾了吗,宫中无人主持中馈,那么多心怀鬼胎的妃子,各个不好相处,但臣妾能把握分寸。”
“你想要后位?”
李筠一语道破她的念想,看着她的目光染着冰寒。
“是不是觉得臣妾在痴心妄想?”淑妃捏着自己的发缕玩,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眯了眯,“太后这个病只有臣妾才能拿得出解药,且是一天一用,少了一天那都是摧心剖肝的痛。
淑妃上前拉住李筠的手臂,道:“皇上,你体谅体谅臣妾,臣妾什么都与你说了,往后也不会去做那些事,定会与你好好商量,咱们好好的,不行么?”
李筠抽开手,觉得她可笑至极,可淑妃却缠了上来,“臣妾对你是真心的,不然早就让太后难活于世了,臣妾知道您最尊敬她,所以臣妾没有下死手。”
“往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都忘了吗?你原谅臣妾,臣妾会好好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不会争风吃醋肆意害人,你留下臣妾吧好不好?”
苏塘知道李筠的难处,这事情关乎太后,如果真如淑妃所说她没有留下一点证据,甚至暗地里操控了几位妃嫔,李筠就算再恨她也不得留下她一条命。
可李筠却说:“朕不相信母后会为了苟活留你。淑妃,原先朕信你,是因为你说是为了你姐姐,可是朕错了,你为的是这个后位。”
淑妃一僵。
“朕固然可以封后,待到母后百年之后将你挫骨扬灰,可是你却说为的什么宫里的平静,你在太后面前装乖巧立威严,可太后与朕说她不欣赏你,也从未有过让你为后的想法,等着来年选秀,你听到了是么?”
一番再平静不过的话仿佛将淑妃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什么仇恨委屈,全然是她编纂的一个假象罢了。
藏在心里边最深的东西,全然是原罪的丑恶模样,一切都被看透彻,将她之前立起来的那番言论抨击的碎裂散落,毫无招架之力可言。
淑妃没有气急败话的反驳,而是抬头,脸色发白笑了笑:“臣妾为了后位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臣妾就与皇上坦言。”她双目恍然,“臣妾当年害了洛美人后,心里早就不恨了,您待臣妾很好很好,比姐姐都好。臣妾就是,就是想与皇上好好的,可是那些人总是与臣妾分走你的目光,皇上,臣妾不怕你在太后走后将臣妾挫骨扬灰,臣妾只想与你好好过一段日子。”
李筠良久无言。
淑妃突然眸光一动。
“不对,还有个宜妃。”
第一百零一章
苏塘当即就预感不好了, 她提起裙摆往偏殿走,被几个暗卫拦住脚步不让前行。
她停在殿门口,知道自己这时候闯进去更为不妥, 显得太为刻意,于是她定了定心神, 站在原地仔细观察里面的动向。
李筠瞳眸深邃, 闪过一丝深色。
淑妃朝门外看了看,似乎透过薄薄的一层门扉与苏塘对峙, 她勾唇一笑,“本来宜妃不是臣妾需要顾及的, 臣妾也不想管她,可她欺瞒皇上是不争的事实, 皇上可知?”
“宜妃啊……”
她刚开口了一句,就被李筠擒住手臂重重推开,淑妃再难缠也抵不过他力气盈满, 气势勃发, 她连连后退几步, 再是踩着衣裙跌落在地上。
她抬起下颚,略显意外的看李筠。
“管好你自己。”
李筠再没看她一眼, 转身要走, 可刚到门槛却被淑妃叫了一声。
“你护着她!”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宜妃明明做错了事, 你为什么护着她?”
李筠抬起的脚步顿了一下, 回头看她,眼睛里是无比冷漠的审视,似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的眼神在淑妃心上扎上一根刺,可她很快仿佛开窍般灵台清明起来。
“我错了, 你根不是不在乎她,是你一直在惦念她,怕她被旁人盯上而假装于她无意,叫她到现在还是旁人最瞧不上的一个。”
片刻沉默如夜,只听悄悄的呼吸声,或强或重,让人凭空生了些拘谨。
淑妃咄咄逼人的话一针见血,而李筠却释然的说了句,“是又如何。”
他是惦念她,又怎么样呢。
一瞬间窒息感充斥在淑妃胸腔,她脸色第一次变幻莫测,可很快她就笑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
“皇上不必激臣妾,这时候还是想想太后的身体罢。”
没有回答。李筠开了门,却撞入一双秋池般的眼睛里,他神情微僵,先是侧首吩咐下人,“看好淑妃,别让任何人见她。”
“是。”
别让任何人见她,他声音很轻,但被苏塘听的一清二楚,意思是不让她像上次一样半夜审查。
是怕淑妃说什么话么?
有时候技能用的倒是挺尴尬的。
李筠步履矫健的走进她,再是故作轻松的道:“赶了一夜的路,不如先回去歇息?”
苏塘却摇了摇头,再问他,“您要去看太后吗?”
“嗯。”男人一挑眉,忽然想起旁的,“你之前那句叫朕不用怕是什么意思?”
苏塘‘唔’了一下,再垂了眉眼,“字面意思,臣妾陪您吧?”
看她支支吾吾的,李筠也不再多问,一转身便朝着主殿去了,刚到门前便听见庄太妃与太后交谈的声音。
“皇上还是疼你的,这不是回来了么?”
“淑妃一到他便回来了,真是孝字当先。”
庄太妃叹口气,再道:“淑妃确实是个没规矩的,但冲她第一时间回来看你,也能看出有几分真心,你接纳了她又能如何?”
太后瞧着她,转而低低的笑,“哀家忘了,秦氏与淑妃倒是有几分瓜葛的,真不知她与你说了什么你竟不恨她。”
“秦氏是臣子,就是做的再多也不过是为了太后和皇上,淑妃其心可鉴,妾身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庄太妃并不说其中缘由,“太后即见她真心,便是释然了又能如何?总归都是皇上的妃嫔,跳不出这一亩三分地,再说您接纳了她,往后她定然不会对您这般不敬,我们秦家与她互相制衡,又容不得她放肆,她既能带来缓和您这病的药,便是讨要您的好处......”
室外李筠忽然停了脚步,导致苏塘身子前倾,差点撞到他背上,她抿了抿唇,上前与他并肩。
她犹豫着问:“您不若先休整一番再来面见太后娘娘?”
李筠摇摇头,进了门。
殿内两人的话中止在这,庄太妃给他行了礼,又温和有礼的笑着说:“许久不见,皇上威严愈甚。”
她寒暄了两句亲切的话,连带着一旁的苏塘都赞誉了两句,端平了一碗水。
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她虽帮着淑妃,却并不让人讨厌。
“母后病如何了?”之后李筠才坐在太后面前,关系似的问她。
太后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冯嬷嬷代为开口,“太后的病愈发严重,还是今日淑妃娘娘带来的药起了效果,这才看着脸色好了许多。”
刚刚淑妃借着庄太妃的名义入了宫,太后被气的厉害,但经过庄太妃现在这么一说和这药立竿见影的效果,把人算是哄好了几分。
苏塘似是个透明人的低着头,观察到李筠的妥帖的笑笑,瞧不出一点异样,“母后病情好转,儿子便放下心了。”
太后的面上似乎渡上了一层暗影,一双陷进去的眼睛显得有些可怖。
她声音发哑,“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众人心尖都忍不住一跳,李筠沉默后如实回答,“盘问淑妃。”
太后一扯榻上帘幔,旁人直叫太后息怒。
她直起身子看他,眼眶一周微红,“哀家一身病痛,你第一时间是去见她?这是慈宁宫,不是你和她谈情说爱的场地!”两道如刀刃似的光芒投射到李筠身上,“先前我不让你罚她,你寻了由头叫她离开,我心里还直道奇怪呢,往日你是从没罚过她的,什么都纵容她。没曾想没过几天哀家病了,她那么快又爬了回来,你是打定了主意叫她为后?特意给哀家设的局吧?”
李筠垂着神色,并不做回答。
他知道太后的性子,若是告诉了太后淑妃借着她谋取后位,一定会不会苟活于世叫淑妃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