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成想,她竟是只让人制了四身衣物!
尚衣监不解,又问:“……容良娣,不多制些衣物吗,这宫女每季,都有四身常服呢。”
话刚毕,容晞面色未变,丹香却是横了那尚衣监一眼。
尚衣监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怎么能蠢到拿太子良娣同个宫女比,好在这容良娣没难为她。
尚衣监岔开了话题,将一叠画着簪式的图样递给了容晞,又道:“衣工还拿了几块上好的玉料,亦有些珍贵的宝石东珠,良娣喜欢哪样,便挑出来,奴婢回尚衣局后便命人去寻工匠打出来。”
容晞垂眸,随意翻了翻那些图样,她原是不想打簪饰的,可慕淮要赏她这些,她得顾及他的面子。
她最是清楚,男人赏女人玩意时,都存着什么心思。
便随意挑了几样,递与那尚衣监的人,轻声道:“衣监按照这几个图样随意打几个簪物便成,至于镶什么宝,我信任衣监的眼光,都由你来选。”
尚衣监恭敬应是,临行前,还觉得这位容良娣,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尚衣局的人离开东宫后,丹香呈来了东宫这一月开销的账簿,交由容晞过目。
容晞半绾乌发,髻边只簪了一清雅的玉兰发钗,皎丽的侧颜看着很是沉静,她羽睫浓长,看账簿时垂着眼目,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如此美人图,自是让人欣赏万分,亦移不开眼目。
丹香眨了眨眼,总觉得容良娣很像从前的那位容姑姑,姓氏一样,嗓音亦一样。
她入东宫后,从未向她询问过下人的姓名,却能识得每一位宫女和太监姓甚名甚。
这一个多月中,也做着容姑姑之前的差事,替太子打理着东宫琐事。
丹香为容晞呈上了清茶,置于檀木小案后,轻声劝道:“良娣…您怀着身孕辛苦,先歇一歇罢。”
容晞颔首,美目却没从帐簿移下。
见丹香仍站在她身侧,容晞不禁淡哂,细声回道:“过段时日,东宫有了正妃,我便能做个闲散的良娣,现下还是要替殿下料理好这些琐事的。”
丹香见容晞提到正妃二字时,表情很是平静,不禁有些沮丧。
前阵子礼部的人来,教容良娣修习礼仪,她学得极快,到如今那一举一行亦是典雅雍容,丝毫都不像从民间来的,气质反倒像世家小姐。
她生得又如此貌美,不就是身份差些。
若论旁得,容良娣哪一样,都配的上太子。
丹香在心中为容晞不平,低首又道:“良娣放心,就算有新人进东宫,太子心中最重要的女人仍是良娣,谁都越不过您去。”
这话语罢,容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账簿。
虽知丹香是在替她这个主子说话,但容晞亦不想让她有这种失格的僭越想法。
她语气稍作微沉,对丹香道:“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讲,若让旁人听去,会给太子添麻烦。”
丹香立即认错应是,不敢再多言半句。
容晞将丹香引为自己近侍的宫女,便是信任她的。
但纵是信任,亦要懂御人之术,不可让她身侧近侍的女使逞口舌之快。
因为日后,丹香的一言一行,即代表着她的一言一行。
丹香虽然比旁的宫女聪慧,但这性子还不是太沉,她还得好好提点她。
容晞见丹香有些赧然,语气轻了几分,又命她:“去看看午食有没有做好,太子今日要回东宫用。”
丹香得令后刚退下没多久,慕淮便归了东宫。
每逢朝臣休沐的日子,慕淮却仍是忙碌,没有休息的习惯。
他今日未穿冕衣朝服,只着了身黯色斓衫,身姿高大挺拔,面容极为俊朗。
容晞总觉,他穿深黯的衣物,瞧着气场过于凌厉,甚至有些迫人。
走入偏殿后,慕淮将视线移向了女人微隆的小腹,想起昨夜二人均感到那处有了胎动,犹自觉得很是神奇。
两世为人,他做人父和人夫却都是第一次。
昨夜容晞胎动,他兴奋之余,又有些手足无措。
他坐到容晞身侧,低声问道:“孤今晨走后,孩子有没有闹你?”
说着,便握住了女人纤软的柔荑,却觉这娇弱的小良娣的手心中,竟是渗出了冷汗。
她今日身子比之前更虚乏了,好在他想法子将她是罪臣之女的流言压了下去,亦将嚼舌根的宫人重重惩戒,这才不让她因外人的碎嘴之言忧神。
容晞靠在他怀中,摇了摇首,回道:“宝宝很乖的,并没有闹妾身。”
慕淮适才还有些冷肃的面容渐变得平和,他瞧见了罗汉床处的纹样,又轻声问怀中的女人:“今日尚衣局呈的簪式纹样,都喜欢吗?”
容晞颔首,细声附和道:“有好几样,妾身都很喜欢。”
这话让男人很是满意,亦有足足的成就感。
她喜欢便好。
慕淮见容晞那张绝色脸蛋瞧着有些蔫蔫的,不禁锋眉微蹙。
他之前是想着,将这女人抓回来后,便将她圈养在东宫中,让她做一只笼中雀。
可这娇雀在金丝笼中待久了,美则美矣,瞧着却总是有些可怜。
女人身上的馨香因着孕事,更让人沉醉。
慕淮亲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这几月且忍一忍,等孩子生下来后,无论你想去远郊狩猎,还是登高望远,亦或是在湖心游船,孤都陪着你去。”
第42章 加更
容晞乖顺地点了点头, 这一月未出东宫,却然快把她憋坏了。
她刚要说声多谢夫君,肚子竟是咕噜地叫一声。
容晞略有些赧然地将手覆上了微隆的小腹, 最近的她,却是总容易饿,原本尖尖的下巴,瞧着也圆润了些。
不过丹香和其他宫女都说,她之前有些过瘦,现在的模样比之前瞧着更美,纤秾合度。
容晞姑且信过这些话, 却还是不想让自己变胖, 近日也有意控制着食量,尽量少食多餐。
慕淮见她这副模样自是忍俊不禁,抬声唤了下人备菜。
他陪着容晞用午食时, 一旁立侍的宫人见太子身上的气质全然没有平日的孤冷和阴戾,对容良娣的态度很温和。
二人间的相处方式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若真来个太子妃, 怕是也很难撼动这位容良娣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如果日后东宫有妻妾之争,需要下人站队,他们还是想在容晞身上押注。
午食用罢后, 容晞便按照太医的叮嘱, 小憩了一会儿。
待清醒过来后,便去了书房为慕淮磨墨。
慕淮今日于暗,派人掉来了当年礼部主持妼贞皇后丧仪的账簿, 他觉出女人已站在书案旁,颇有红袖添香之态地为他细细研磨着墨汁。
虽未抬眼目,却低声命道:“这些事日后让下人做便好,你既已是良娣, 不必再亲自做这些事。”
容晞细声回他:“夫君习惯妾身伺候了,妾身亦喜欢为夫君做这些,夫君放心,妾身帮你磨完墨便离开,不碍你的眼。”
慕淮无奈,掀眸看了她一眼后,复又看着那账簿。
上面记载的文书很详尽,包括皇后陵墓要雕刻的石翼兽、棺木所用的木材,和妼贞皇后所有的贵重陪葬品。
这些陪葬品大多极为名贵,因为先皇后生前便最是受宠,成帝赏给她的御赐之物几乎都被埋在了地底下。
慕淮看着那眼花缭乱的陪葬品单子,不禁自言自语道:“先皇后的棺木,怎么就遭了白蚁啃噬?”
容晞刚要离开书房,听到慕淮这句话,停住了步子。
她微有些讶然,转身走向了慕淮的身侧,低声问道:“夫君…是在查妾身父亲当年的案子吗?”
慕淮颔首,眉目却是愈沉,他将那账簿放于案上,声音也冷了几分,道:“这事属实蹊跷,近日孤也派人询问过你父亲之前的同僚,知你父亲绝非是这般不谨慎的人。”
容晞心中一暖。
她又怎会不觉,当年容炳失职之事过于蹊跷,可那时的她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孩,老家又在洪都,在汴京也没什么亲眷,自是对此无能为力。
她垂眸,对慕淮道:“父亲当年不只督造过妼贞皇后的陵墓,之前还督造过先帝其他太妃的陵墓,陵墓土地潮湿,是容易遭白蚁啃噬。但妾身记得,父亲一般会命人在棺木上事先涂上一层特质的漆,也会在埋棺的土壤中布置好有水银的毒带,这些法子都能防住白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