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水,张承又拿来塑料大盆,哗啦一声把板栗全倒出来,挑选了一些个头大的、没有虫口的,一个个放到砧板上,用刀角砍开小口子。
他想起前几天与李兰的相见,心里美滋滋的。毕竟,李兰接受了自己送的糖炒板栗。这说明,在她的心中,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
张承的妈妈看着儿子一刻不停地忙来忙去,又把板栗放到锅里,心痛地说。“你这是在干啥?歇着歇着……你明天还要上班,明天我来弄……”她对儿子的行为,感到不可理喻,“你哦……真是的……明天送就迟了?”
“今天就炒……给李兰送点过去……明天味道就变了……没那么好吃了……”张承打开煤气灶,稀哩哗啦地炒了起来。
看着锅中在黑色小石子里翻滚着的油亮亮的板栗,张承的妈妈若有所思,“唉……你呀!要是送了她,她依然不喜欢你,咋办?”
张承一怔,又马上说,“那是她的事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她知道我对她好就够了……”他心里想,上次在车间给李兰送板栗,感觉她身边的那位苏联小伙子好像跟她关系暧昧,自己一定要加快攻势。
“唉……真是个傻孩子……”张承的妈妈摇了摇头,“让我说你什么好?!”
夜深了,李兰的父母关闭了电视机,正准备上床睡觉。咚咚咚。突然,响起来敲门声,
“谁呀?”李兰的妈妈走到门后问道。
“是我。张承的妈妈!”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吱呀”一声打开门,李兰的妈妈看见了老邻居。
她递过来一个热乎乎的大塑料袋,“这是张承刚刚摘的野生板栗,送过来给你们尝尝鲜……”张承的妈妈一脸诚恳。
“那多不好意思呀!”李兰的妈妈接过袋子,“哟……还热乎着呢!”
李兰的爸爸站在一旁,伸着脖子,笑容满面,和李兰的妈妈一起说道,“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不了……太晚了,不打搅了,我走了……”说着,她笑着离开了。身后还传来夫妻俩感激的声音“谢谢啊谢谢!……”
“你说……张承妈对我们家还是挺好的!”李兰的爸爸不禁感概。
“傻老头,怕是张承惦记着李兰吧!”李兰的妈妈不屑一顾,“你呀……一辈子缺心眼……”
李兰走出卧室,“刚才是谁呀?”
“是王大娘……送板栗来了,”李兰的妈妈抓了一把递给李兰,“还热乎着呢……有了好吃的,总惦记着你!”
她坐到沙发上,凑近女儿,压低声音,“我看呐……八成是他家儿子看上你啰……”
“烦不烦人……”李兰使劲掰着手里的板栗。
“依我看,你俩很般配……张承人又老实又勤快,还非常有礼貌……”
“妈,你说什么呀!不要乱点鸳鸯谱……”
“听我说,闺女……妈是过来人……找一个爱你的男人,比什么都强……一辈子有人爱有人疼……”
“妈!”李兰拉长了声音,“不可能的,我都跟他说过好多遍了,我和他不可能的!”
啪的一声。李兰把手中还没掰完的板栗往桌上一放,回到自己卧室睡觉去了。
李兰妈妈摇了摇头,“这丫头,就是倔……”
举报信
一大早,李兰出了门。在小区里遇见了张承。
“板栗好吃吗?这可是我亲自上山采的!”张承在小区里碰见匆匆去上班的李兰。他停下自行车,脚撑着地,讨好地问道。他认得那只装板栗的塑料袋。是他叫妈妈晚上送过去的。
“张承哥,这板栗真好吃!谢谢你!”李兰心想,不管怎样,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能说句好话就说句好话。
张承看着她,心底里涌起甜蜜。能得到心上人的夸奖,他的心里比吃了蜜还高兴,“我老家那山上的野生板栗,味道就是跟别处不一样!”
“嗯……是的……”李兰边说边走,又回过头来,“谢谢你呀,张承哥……”
“如果你喜欢吃,我每年给你弄……”张承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脸上喜滋滋的。
车间里,变得热闹。
李兰拿来了许多板栗,分给围在身边的同事们。
“八月的梨枣,九月的山楂,十月的板栗笑哈哈!”曹轲哈着腰,捧着满满一捧板栗,笑得嘴都裂到了后颈窝,嘴巴还没闲着,“现在正是吃香甜味美栗子的季节!”
剥开油亮的褐色外壳,全野生的板栗,显露出金黄色的果肉,香气扑鼻。细嚼软糯,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夫姑死呐……”曹轲不由得口中飙出了一句俄语。他很得意,这次他没把音节说错。
“吃吧吃吧……邻居大妈给的……马梅,给……”李兰给了她一大把板栗。
“谢谢李姐……”马梅拿起一粒香喷喷的炒板栗掰开壳,放入口中,“李姐,你真好!”
机床旁的控制台前,托尼亚用英语讲解,“这是进给参数……在这里设置……”
李兰边听边记。
在车间巡视的潘达志,路过这里。他停下脚步,对马梅说,“程控这一块……你要学着点……还有英语,也要加强……你看李兰,勤学好问,样样都精通……”
“一定一定……”马梅脸上堆着笑。心里恨死李兰了,“就你能……今后车间里的活儿你一人都干了……你等着,我给你好看!”
潘达志走远了,马梅却发起呆来。
刚才,厂长对李兰的赞美,让她很失落。
一个恐怖的想法,像魔鬼般的抓住了她——“要是李兰风光无比,自己岂不是在工厂里再无出头之日了吗?!……不行,绝对不行。得想办法治治她……”
午休时间,斯拉瓦拿出照片,年轻漂亮的苏联女人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和斯拉瓦在一起。
他指着照片上的三人合影,用英语告诉李兰,“这是我的外甥廖瓦……我姐姐柳芭……”
马梅进来拿仪表,看见如胶似漆的两人在看一张照片,眼睛一亮。
天赐良机。她知道,怎么置李兰于死地了。
“马梅……坐……”李兰慌忙抽出被斯拉瓦握着的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有点尴尬地说道。
“不了……娜塔莎还在车间等着我……”
马梅走了,李兰又拿出图纸,铺在桌上,与斯拉瓦的脑袋凑在一起。斯拉瓦对她详细地讲解着。
“李兰呢?还呆在里面?”下午一上班,刘大槐就想发火。他看见托尼亚一个人在那儿设置控制屏,李兰怎么没跟着学。
“她呀!成天和斯拉瓦混在一起!”马梅乜斜着眼睛说道,右嘴角翘起,状若歪嘴,“嘴上说是请教问题,但谁知道两人粘黏糊糊地在一起搞什么名堂?……”
“你这么能这样说李兰呢?”刘大槐听了感到有些不顺耳,反而训斥马梅。他觉得李兰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和斯拉瓦每天鬼混在一起吗?!哎哟,那声音嗲的……我根本听不下去……”邪恶的想法迷住了马梅的心智,她要把李兰的形象刻画得愈差愈好。
“你没有证据,别胡说!……这事厂里都不管,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刘大槐瞪起了一双□□眼。长期以来,他就喜欢脚踏实地的李兰,而不喜欢偷奸耍滑的马梅。
“我又没胡说……”马梅装作去上洗手间,灰溜溜地走出了车间。
她狠狠地想,我一定让你看看,厂里究竟管不管!
“咦……什么人吧……” 刘大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愤愤不平,“只会嫉妒人……”
“李工……李工……”门外响起女翻译吴芳的声音。
李兰停止与斯拉瓦交流,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拿了钢笔和笔记本。斯拉瓦跟着走了出去。
在铁皮屋外面的车间里,托尼亚正在操作屏幕前忙活。
托尼亚用英语说,“兰……这是脉冲编码器电脉冲输出信号……角位移传感器把机械转角变成了电脉冲……”
李兰专注地看着,拿着一个笔记本,仔细地记了下来。斯拉瓦也在他身边看着。
趁人不注意,马梅溜进铁皮屋偷走了那张照片。
第二天,厂长就在办公室门缝底下发现了一封举报信。
潘达志拿着信,仔细端详,眉头越皱越深。姚文明走了进来。
“你看……老姚……内容是打印的,说李兰成天和年轻的苏联专家斯拉瓦鬼混在一起,而斯拉瓦在苏联有老婆和孩子……这是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