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待他答应,直接与纪廷和交换过一个眼神,当即扬鞭,纵马而去。
马蹄溅起的烟尘腾起一团团烟尘,徒留周亚臣一人在原地被呛到。
烟尘之后,四个不速之客迅速现身。
萧启直接捂着鼻子打断他思绪:“阿姐刚与你说什么?他们去干什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了?”
周亚臣不想理他,但不得不理他:“他们赛马,找臣来定个彩头,臣没有马,所以就被留在这儿了。”
大概,还顺便负责留下来给他们解释战况……
一边的陈碌立刻道:“那这是——成了?就这么成了?”
闻言,周亚臣立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周易,那意思是在说,你都交的什么笨蛋朋友。
周易迅速会意,怎奈有苦说不出,而就在此时,薛行简再次淡漠地开口:“前方地界宽阔,没有遮挡,再跟下去便要与殿下照面了。不如,便到这里吧。”
此言一出,空气里再是一静。萧启斟酌着没有开口,陈碌却没什么顾忌:“哪能就这么算了,难道我嫂子最后到头还是要嫁到边塞去?”
行简看着他,原来他在意的不是二嫁,而是远嫁二字上吗?
周亚臣直接开口:“她若真对廷和有意,当年就不会嫁给你哥了——若说后来有情,这十四年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谈得上两心相许——何况她刚才若是点了头,又何必拉我出来圆场,不更该甩掉咱们这些尾巴,好两个人郎情妾意吗。”
他话音一落,空气里更静。
行简侧眼看他,他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冷而淡,说完这段话,似乎便觉得自己的义务尽了一般,只冲着皇帝一礼,待皇帝微一点头,便沿着马匹离开的方向而去。
而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密林深处,萧启才再次打破沉寂道:“果然户部就是需要周尚书这样的人才,才能压得住啊。”
薛行简但笑不语。
夏日日长,午后的光也白得刺眼。
明玉回到府邸时,日晷的影子正将将过了未时。
推开倚闻居的门,明玉侧过头问寒碧:“今天中书也去了?”
寒碧表情复杂:“是,大概是陪二少爷去的。”
她捏着肩窝回头,“我都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之前你被朝臣责难和亲时,他便急赤白脸的来寻过我数次。”一个男声蓦然从前方的书案后传来。
明玉脚步一顿,顿时有种背后说人却被人抓包的微妙感——而就在她踌躇着该怎么与他解释今日的事时,行简已经从案后的藤椅上起身,来到她面前。
“我——”
“伤着脊背了?”他蹙眉开口。
明玉一滞,他皱着眉按了按她的肩颈,“疼吗?”
“……一点。”
“寒碧姑娘,能麻烦你打点热水过来吗?”
“是……婢子这就打来。”话音未落,她便似一阵风似的去了。
明玉蹙了下眉,平常也不见她跑得那么快……
“我找人拿了几贴膏药来,一会儿用热水敷过之后便敷上,明日便好了。”
明玉跟在他身后点头,任他拉着她走到案旁的软榻上坐下。
“赢了还是输了?”
“……输了。”
他在她对面挑眉,“纪将军还真是耿直啊,是吧。”
明玉被他说得心里阵阵发寒,“不及中书耿直敢谏……”说完这句,又急急道:“我方拒了他,他只问能否……我、我不知道你也在……”
她难得语无伦次,行简一直紧绷地表情却骤然展开,“我是有一点点在意,但并没有怪你……”
他抚上她的脸,“纪将军对你,确实情深义重,寻常女子,大概早已以身相许。我知你心性,你会许他高官,许他平安,却绝不会以自身作许。”
他捏起拇指与食指,在她面前比出一个缝隙,“所以——也只是一点点在意而已。”
明玉被他说得心酸,正要开口再言,却被寒碧的敲门声打断。
热水被放在帘外。
行简立刻道:“有劳寒碧姑娘了。”说着,他挽起袖子,起身将热水端进来,再重新在她面前坐下。
明玉正要再开口,却又被他的动作打断——他正坐在她身侧,手指熟练地解开了她的外衣。
明玉登时一愣,连忙捂住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行简满脸无辜地抬头看她,“哪有热敷隔衣的?作不好要着凉的。”
“那也没有大白天的——就——”她侧头看了下窗外明晃晃的日色,“白日宣淫的……”
他好笑地看着她:“夫人是在害羞?”
明玉眯眼看他,他这笑里的“不怀好意”太明显了,“中书是忘了自己在鄂州——连被人拉一下腰带都要脸红半天的时候了。”
奈何对方笑容不变,“夫人是要我先宽衣?”
“!”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薛行简已经施然起身,烟青的外袍瞬间落在地上。
明玉一愣,看着他雪白的中衣,鬼使神差便来了一句:“也不是……是这里光太亮了……”
话音落地,她顿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而薛行简脸上的笑容更大,“那我们,去床上?”
对弈
罗帐如烟,青莲若绽。
昏昏冥冥的光线,几乎近在咫尺的距离,明玉看着他放下最后一片帐幔,捏着衣角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他回过头来看她,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明玉挑眉看他,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太无懈可击,但她心里清楚,那潜台词便是绝不“善了”的意思。
她直接转过身,解下外袍,衣料滑落,她抽开中衣的系带。
身后响起阵阵水声,他的呼吸声在身后靠近,明玉在枕上趴下。
湿热的触感挨上肩头,明玉闭着眼睛喟叹一声,他素来低沉的声音在这时却偏多了几分沙哑,“怎么弄成这样?都泛青了……”
她的心一颤,正要说两句宽慰他的话,便听他接着道:“还输了……”
明玉一窒,立刻捂着脖子扭头看他:“你生气了?”
他捏着布巾,理所当然:“当然。”
“……”
他突然这么坦诚,倒让明玉更不知所措。
而他似乎也不需要她的解释,只按着她的手将她重新按回枕上,将湿热的布巾贴在她的肩窝,“周尚书当时看我的眼神,宛如我被人当场戴了顶绿帽一般,确实让人很难心情愉悦……”
“……”周亚臣个王/八蛋……
“不过……陛下倒是很心虚的样子。”
明玉一愣,下意识便要抬头,却被他再度轻柔地按回去,“这是好事——这说明,在他心里,你的幸福重于他自己。”
甚至,让他冒着得罪我这个“老师”的风险。
明玉趴在枕上,眼眶瞬间湿了湿。
暝暝暗暗的狭小空间里,一时只剩下时而响起的水声,与背后彷如情人指尖般滑过的柔软布巾。
温热的感觉抚过脊背,无声地抚慰着每一处皮肤,他对她,始终温柔而耐心。
明玉半阖着眼睛,朦胧中似有沁凉的药膏在身上被推开,那只手宽厚而温暖,如“春风化雨”,似春水融雪。
她闭上眼睛,这一刻,连同理智一起,所以的意识都开始被慢慢抽离。她身上,似乎已只剩下那一只摩挲过她后背的手。
他总是不忍心怪责她的……
古谚曾云,有人山中伐木,后与人对弈,而不知岁月之久长。
这一刻,于她便是如此吧。
昏昏暝暝中,似有人替她翻过身,又轻轻拉过一边的锦被覆在身上。
明玉动了动脖子,替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薛行简笑了笑,指尖不自觉抚上她的眼睛,那点微妙的心思早在看到她背上的青肿时,便烟消云散了。
他清楚,这场马赛,她之所以那么努力,虽然半数是因为向来的豪情与骄傲,但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弥补意味。
这些,他都明白。
再次替她掖了掖被角,薛行简起身。
而下一刻,衣襟便被人抓住,脊背猛地一低,好在他反应快,堪堪撑在她头顶——
他长出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又正对上她狡黠的双眼。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本宫都不知道,原来中书原是姓柳的吗?”
他被她气笑了,“臣都不知,夫人床上床下,竟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