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帝以前称呼韩梦沁,从来都是“你女儿”或者“韩氏女”,这还是他第一次称呼韩梦沁为沁儿。丁皇后知道,这是崇德帝真正把韩梦沁当成一个小辈的表现, 心中也不由为她感到高兴。
“沁儿她自然是极好的。”丁皇后的眼神一片迷离,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初, 臣妾离开她的时候,她小小年纪,便已经十分懂事了,不哭也不闹, 乖得让人心疼。”
“后来, 她不知从哪儿听说臣妾缺钱花,便开始种了花拿来卖,而后把得到的钱银寄给臣妾……”丁皇后眼中闪烁着泪花,面上却带着笑:“其实, 那时候, 她才刚开始学着种花,也拿不到什么珍贵品种的种子, 种出来的花,又能卖几个钱呢?然而,她却定期给臣妾汇钱过来……”
“现在想想,臣妾真是惭愧。明明臣妾是她的母亲,结果臣妾在她最需要臣妾的时候,不能照顾她,反倒累得她来为臣妾担心。”
崇德帝听得颇为动容,忍不住揽住了丁皇后,柔声道:“既如此,咱们日后就多关照她一些吧。说起来,朕的皇子和公主,可没一个像她这样孝顺。”
丁皇后可不敢应下这茬:“皇子和公主们只是没有这个表现的机会罢了,若是给他们机会,他们定然也会这样关心皇上的。”
“那可不见得。”崇德帝想起最近在朝堂上上蹿下跳的那些个皇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冷意。
……
韩梦沁并不知道,在丁皇后和小路子公公的努力之下,崇德帝对她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她正看楚琛寄来的信呢。
彼时,楚琛离开,已经半月有余。
信上说,他已经抵达了军营,每日一早就要起来训练,虽然艰苦了些,但是很有用,他在短时间之内,作战能力就提升了不少。他让韩梦沁不要为他担心,平时多流汗,战-时便会少流-血……
他说,他刚到军营中的时候,因为长得文质彬彬,被人误以为是小白脸,不断有人上来挑-衅,结果那些挑-衅他的人被他一一撂倒了,从此之后彻底对他服气,倒是一些简单而可爱的人。如今他得到了这些小兵们的认同,已经彻底融入了他们的圈子……
他还说,他舅舅叶大人的老友,本来对他的能力也不信任的,现在也渐渐开始对他改观了,只要他继续努力,终归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从楚琛的字里行间中,韩梦沁不难拼凑出那一幅幅场景来。
她既是骄傲,又是心酸。
楚琛投笔从戎,这其中的艰辛,定然远远超出旁人的想象。
然而,她除了默默支持他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信的最后,楚琛还给韩梦沁寄了一片当地的红枫叶,上面写着两个字,想你。
韩梦沁怔怔地看着这两个字,泪水突然间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从前楚琛一直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因为她知道,无论何时,只要她需要,楚琛就会出现在她身边。
直到楚琛离开,她才懂得,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
韩梦沁的手放在那片枫叶上,珍视地抚摩着,仿佛在努力地从那片枫叶上,感受他的余温。
她听到自己低声说:“我也想你……”
墨竹见不得自家主子这副悲伤的样子,便劝她:“小姐,楚少爷既然给您写了信,还准备了礼物寄过来,您好歹也给他回一封信啊。他现在,怕是还不知道那三个陷害他的人已经倒霉的事,您得赶紧告诉他,他准会高兴的。”
墨兰也跟着劝:“小姐最近不是开始学针线了吗?我看小姐的针线活做得挺好的。边关苦寒,要不,您做些针线给楚少爷送去吧。这样一来,他用着那些东西,心里头就会想起您。”
韩梦沁勉强收起泪意,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开始准备……”
这一次,楚琛要离开很久,她总得习惯才是。楚琛在战场上,已经够辛苦的了,她不能再让他为她担心。
韩梦沁虽然才刚开始学女红,但她在这方面,竟是颇有天分。她为楚琛纳了一双鞋底,做了一只香囊,最后,附上了一封信。
信中写的是最近发生的事。
对于楚琛而言,这些都是令人高兴的消息。
在信的末尾,韩梦沁写道,珍重自身,等你归来。
当信被封口寄出去的时候,韩梦沁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期待起对方的回信来。
她在想,楚琛什么时候能够看到那封信,看到那封信之后,他又会有什么反应……想着想着,唇角便微微翘起。
墨竹在一旁看得直摇头,爱情真是个让人甜蜜又烦恼的东西。
……
收到路公公传来的消息,是在韩梦沁给楚琛寄出书信之后。
她认真地看完了路公公的建议,然后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把我栽种的那些较为名贵的药草都找出来,托商队运到京城去。”
香雾问道:“小姐这是要把这生意做到京城去么?”
虽说京城的达官贵人更多,这些药草能够卖出的价格也会更高,但这一路上的路费可不便宜,更不用说,还有遇到-盗-贼导致货物被-劫的风险。
在香雾看来,花这么大的代价把这些药草运气京城卖,并不划算。
韩梦沁道:“这些药草,我不是拿去卖的,我有更重要的作用。总之,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说,等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知晓了。”
韩梦沁周围的丫鬟们见自家主子心中有数,也不再多话,韩梦沁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照做。
韩老太太在得知这件事后,嘴角一垮:“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折腾些什么,真是一刻也不肯消停。”
她现在不敢再招惹韩梦沁了,但她对韩梦沁依旧不喜。
“听说,大姐儿雇了个商队来搬这些药草,说是要卖去京城呢。”韩太太道。
“就她?”韩老太太嗤笑一声:“不是我瞧不起她,京城里头多少金贵的药草,哪里就缺她那点了?她这样千里迢迢地运过去卖,到时候卖不上价钱,可就要亏本了。”
“大小姐手上的钱多,哪怕亏一点,想来她也是不会介意的。”
“哼,败家子!我就等着她到时候亏了哭!”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永宁侯府。
徐三小姐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是满脸的不屑:“韩梦沁就这么点本事,也就只能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儿上呈呈威风了。谁知她竟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她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我等着看她血本无归!”
她越想,越激动,站起身来在房间中不断地踱着步子:“这件事若是运作的好,指不定韩梦沁的铺子对于咱们家来说就不是威胁了。”
徐三小姐可是知道,最近自己的母亲正在为家里头铺子的盈利状况而发愁呢。最近自家铺子每况愈下,连下个月要孝敬吴贵妃和四皇子的钱都快要拿不出来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韩梦沁所赐!韩梦沁明明不缺钱花,却偏要跟他们抢生意!
徐三小姐倒是想给韩梦沁再找点麻烦,可惜先前她去韩梦沁的茶铺里大闹了一场,害得永宁侯府丢尽了脸面,如今永宁侯夫人已经不许她随意外出了。
不过,在徐三小姐看来,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抓不住,日后可能就更难搞垮韩梦沁的生意了。
徐三小姐眯起了眼:“笔墨伺候,我要给吴家人去一封信。”
“韩梦沁不是准备把她那些花花草草运进京城去卖吗?若是在进京城之前,她那些宝贝花草全都被砸了,我看她拿什么去卖!”
永宁侯府的势力只在此地,但吴家在京城有势力啊。砸个花而已,这种事对于吴家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徐三小姐丝毫不觉得会出什么意外。
就算真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三小姐自信满满,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却是战战兢兢:“小姐,这件事,咱们要不要跟夫人商量一下?夫人经历的事到底更多,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应该更为周全,您觉得呢?”
不是她看不起自家小姐,自家小姐每回与韩家大小姐对上,吃亏的一定是自家小姐。小姐吃了亏,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丫鬟回了府中自然要狠狠挨一顿罚。
现在,这丫鬟一听到韩家大小姐的名讳,都快有心理阴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