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明没精力考虑,应激反应让他无法专注,看东西都开始摇晃模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后面的脚步声又赶来,他深吸几口气勉强继续向前。
好在巷子越拐越深,越来越窄,也更错综复杂起来。岔路太多,追踪的人终于开始跟不上。
“我们是特别安全局,这次只有一个目标,对普通群众不会有任何伤害。请停下!”
南一明在一个死胡同底扶墙大口呼吸。
混沌之中,他差点开口给喊出反馈:这地方哪有什么普通群众?知道是政府的人,没有不逃的!
特安局探子的脚步近了,转个弯就能看到他。
第24章 不能没有你
或许因为身体过载,南一明并没感到绝望或害怕。事实上,他脑子里唯一清楚的念头是,当初怎么就没买手机话费呢?
脚步声转过弯,来到胡同口。南一明闭上眼睛。脚步声没停,接着走,走过了胡同。
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独自进来。
南一明回身抬头,对上一双灰色的眼睛。
那人的嘴没动,他却“听”到一个声音。
“你好。请摘下风帽和口罩。”
南一明惊讶之余,混混沌沌地竟笑起来。追了那么久,看来不是力量系也不是元素系。所以追上了又怎样?说不定打不过我呢。臭屁个鬼!
对面的人没有发怒,而是好像比南一明还惊讶,神情不知所措。
“摘下风帽和口罩!”脑中再次出现声音,比刚才更强硬。
真是奇怪,这声音竟能安抚第六感警报,虽然效果比上次陈暄的差很远,可有点类似。难道灰眼睛也能控制电流?
哦!他是个神经异能。他刚刚把两个特安局探子引走了。
借着第六感减弱的一线清明,南一明考虑好了,张口大喊:“我在这里!特安局的,我在这儿!”
话音未落,他毫无预兆地一脚踢上灰眼睛的胸口。老外没反应过来,倒退着摔到墙上。
特安局探子还没走太远,闻声立刻回转。
南一明这时已经跑出死胡同,几乎和他们错身而过。他边跑向另一边,边指着胡同冲他们喊:“你们要抓的人在里面!神经系,隐身了!”
特安局的两个探子已经冲到胡同口,其中一个拐进去,另一个接着追南一明。那人对监听说:“怀疑出现神经异能,能够混淆感官,无法辨认,请尽快支援!”
话音未落,胡同里传来歇斯底里的惨叫。南一明同时感到脑子里的警报弱了好多——曾经对他有威胁的人没了一个。他回头,见老外跑出来,而剩下的特安局探子停下追赶,转身僵硬地看后面。
老外紧盯着那人。后者大概还是看不到他,惊恐地左右晃头,想看到敌人。突然,探子不动了,接着双手抱头,加入他战友还没停下的凄惨哀嚎。
南一明脑中的警报再次减弱,已经基本平息。他的身体顿时轻松不少,头脑也清醒了。
他这才感到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不敢耽搁,加速快跑。老外根本看都不看自己的受害者,紧紧跟上。
南一明不明白,为什么后面明明跟着个最具威胁的敌人,第六感反倒觉得更安全?
可惜清净没一会儿,一步之间,他像冲进了警报风暴,差点窒息。
一队“米其林”特安局特警转过街角,冲他奔来。
队伍训练有素地停下,整齐地朝他举起电击棒。
南一明向前的速度太快,一时刹不住,眼看冲进队伍,准备好再被电击一次——人家用的是正规生产,合法使用的工具,说不定比陈暄那家伙电得轻点。
他刚下了决心,却看到边上的一位特警急慌慌地冲他招手,意思让他过去。
南一明看着那只白胖胖摇晃着的手臂,顿时明白:“米其林”服隔离各种异能,包括神经异能。和他们刚刚的同事不一样,这队人能看见那个老外。而且通过监听,他们大概能猜到不久前的情况,认定老外是两人中特别危险的那个。
于是南一明乖乖跑到一边,回头看见老外果然停下脚步,满脸恶意地盯着他。
他感到了那股恶意,真实地“击中”大脑。不过感受到了,却没有作用。
这就是他和其他人的差别?
眼看老外要开口说话,南一明脑筋急转,脚步干脆不停,借着惯性往前冲。
本来想拦住他的两个特安局特警见他一幅好宝宝的样子,注意力又大部分在被标定为“极度危险”的老外身上,一时没防备,让南一明“嗖”地弯身从他们平伸相握的手臂下方穿过去,然后趁两边对峙,逃之夭夭。
那两个“米其林”在后面追了一会儿,终究防护服太笨重,被他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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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菜栏在S市最外围,再向外,一侧是农田,一边连着山区。
山是某个山脉刚开头,或者说结尾的一段丘陵,不险峻,却荒芜,在初冬的夜里,除了天上来的,没有光亮,除了风里带的,没有声音。
南一明蜷缩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躲避着北风。这里是他和陈暄约定好的,如果发生意外,失散后的见面地点。
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还湿着。肚子里的食物早就分散成原子,不知道消散到什么地方。他没法打听杉菜栏里是怎样的情况,也不敢贸然回去。而口袋里除了买菜钱,只有手机——没有话费,还快没电了。
约定是第二天太阳出来,如果还没见到人,就离开。
南一明缩得更紧一点,祈求难熬的夜再漫长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可能迷糊了一会儿,被远处的脚步声惊醒。
一个人,很谨慎。南一明听了听,心跳有点快,勉强又待了一待确定,直到那人几乎走到石块旁边才站起身走出来。
大概因为在寒冷中蹲了太久,四肢僵硬了,他脚步踉跄着扑到陈暄怀里。
已经想了不知道几百万次,直折磨得没有宗教信仰的他,把天下神佛挨个讨好一遍,总算看见陈暄还活着,还自由。
陈暄惊喜中感到怀里的人紧贴着他,手臂几乎要嵌进他的后背,随着身体细微的颤抖,呼吸都不稳。他允许自己享受一秒,然后拉着人回到隐蔽处。
极度紧张后的惊喜和放松让南一明有点眩晕——也许是单纯的血糖过低。他不住眼地上下打量同样在打量自己的人。
“你怎么样?”两人同时开口。
“都好。”顿了一下,然后又是不约而同。
两人相视而笑。
“真应该买手机话费。”
“明天给你充话费。”再次异口同声,两人笑出了声。
陈暄从背后的背包中掏出件棉外套,给他穿上,又拿出个保温桶递过去。
“婆婆做的粥,快点喝了。还有饼,包在外套里来着,应该还不太冷了。”
“家里没事?!”
“暂时没有迹象,不过难说。特安局把附近仔细查了一遍,然后走了。”
“你怎么躲过去的?”
“你边吃边听我说。”
南一明只是盯着他看。陈暄只好尽量简洁地说了。
他一天都在忙,两个单子中间的路上发觉不对。他的经历没有南一明那么惊险——特安局已经在明面上了。他靠着对路径熟悉,绕着特安局的排查先回家,以防南一明在那里,花了不少时间。
“真把我吓坏了。不过看特安局那么大架势,就知道他们没抓到你。”
“我也怕……”南一明截住舌尖上的两千字抒情,低头开始吃粥。
陈暄猜不到被删减的话是什么,会错了意,抱歉地笑笑说:“都是我不好,没想周全……”
南一明伸手捂住他的嘴,“我没事。不是你的错。你……你对我很好。”他再次咽下下面的话,转而说:“今天的情况早晚会发生。我们还回得去吗?”
“很难说有没有人已经把我们说出去。即使没有,邻居们也容不下我们了。”都是流亡的人,附近有被官方紧盯着的人怎么安心?“而且特安局即使什么都没找到,也会在附近埋眼线。”
南一明这时喝完了粥,食不知味地放下手里的饼。简陋无比的住所,被他在心里抱怨过无数次的住所,回不去了。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窝,和陈暄一起的地方,没了。
南一明打住这条思绪,黯然问:“婆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