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314)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红窃脂怒瞪着沃子石,嘴唇颤动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辩解。

这世上的道理多简单啊,鼎盛望族的覆灭,干干净净地全数甩给一个替罪的女人,人们对那女人的窃窃私语终有一日会汇成巨大的声浪,让她受千夫所指,没有人说编造那书的申良弼是个恶棍,只有无数的男人上下一心地指摘她的是是非非!

“兄弟们,辛涧无道,我们可以去西南效忠陈留王,我们不想乱,我们只是想换个主将!”沃子石脑子动得太快,一番侃侃而谈,已经梳理出思路,抓住“师出有名”的重点,“大家自己说,愿意跟着红窃脂嚒?”

沃子石怒吼——

红窃脂目露凶光——

“……不愿意。”

底下真的有人应和沃子石。

沃子石再次大喊一声:“愿意嚒?!”

“不愿意!”

“愿意嚒——?!”

“不愿意——!!”

那些辛鸾等人出奇制胜的招数,从出现的当天起,自有无数后来人学习效仿,可红窃脂想不了那么多,她只能看到那些眼神“唰”地扎进她的眼里,就好像她渝都骂战时候遇见的那样,众人用匪夷所思的恨意与谴责,任她以肉身对兵戈。

·

柚木里,辛鸾低笑一声。

邹吾爱不释手地抱住他的腰臀,辛鸾俯身搂住爱人。

·

“叫他下来!”

列队之外赶来的仇英忽然间一声大吼!大步凛凛地遥指沃子石,虎虎生威!仇英凶名在外,这三千桀骜兵士见了他情不自禁地朝他行礼致意,偏偏他正眼也不看一下,瞅着那煽动兵乱的沃子石,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仇英,这里没你的事。”

红窃脂看到是他,瞬息间冷静了一下,也安心了下来。徐守文一路跟着仇英小跑而来,被她眼风捎带得一扫,顿时止住脚步,像是害怕事后被她为难一般,还情不自禁地拦了仇英一下。

“你们联名要更换主帅,好,就随了你们的意,换!”

红窃脂“锵”地抽出佩刀来,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惊惮得人不敢多言。

“但我也与你们说清楚,军营,是讲实力的地方,我带几千几万人的兵,中行沂他也不敢挑我半句错,你们今日偏要和我讲德行,那我便一口气说清楚:我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南境申氏,亦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中行沂,当年知情人多在九泉之下,已无法为我辩白,然人在做,天在看,我红窃脂堂堂正正,一本谤书,不配评定我。”

仿佛熊熊烈火,聚宝池中的金鳟鱼,猛然纵身一跃——

西境的丛林之中,红窃脂手握“寄命”,忽然刀锋一转——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利刃破入肉体的闷声在一片林地中清晰响起,太阳高照,热血急流,仇英、徐守文脚底生寒,三千余人,连着沃子石,全部惊愕在原地——

·

云山苍苍。

有浓雾从丛林中升上来,淹过山峦,朝天地的尽头滑去。

邹吾帮辛鸾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扶着他从柚木里出来,算是陈,仇、红、徐,也该整顿完将士筹备晚炊了,辛鸾脸上挂着松弛的浅笑,撕不开一般贴着邹吾的身体,挽着他的手臂,兴致颇高地侧耳听了一会儿,好奇道:“怎么这么安静啊?他们吃饭都不高兴的嚒?”

邹吾搂着他的腰围他引路,生怕他踩塌了脚,举目望了望,没看出什么门道,如是迂回着走进了那林地中唯一的帐篷,乍然见一群人乌泱泱地垂头丧气地跪了一地,还不解发生了什么,举头便撞见脸色惨白惨白的徐守文。

“怎么了?”邹吾看他神色,瞬息间敛住笑意。

“殿下……”

徐守文僭越地上前,直直拉住辛鸾的手,颤抖道:“红窃脂她……自戕了。”

第221章 斩魂(8)

帐帘被人猛地自外撩起来,邹吾一脸阴霾,大步而入,徐守文扶着辛鸾紧随其后,辛鸾看不见眼前,只闻得一股清新的药香迎了上来,时风月低声对他道,“殿下,救不得了……”

医家圣手都如此说,辛鸾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脑子嗡得一片乱响。

“姐……”

大帐的正中,红窃脂的尸身平放在地上,邹吾无声地走到她的身边,双膝跪下,另一侧仇英两手紧紧抓着姐姐的箭袖,伏在她的身上,额头鼓起一根根肿胀的青筋,涕泗横流。

辛鸾能听到那低微的声音,好像猛兽失去亲人时的痛苦呜咽,他浑身发颤,死死攥着徐守文的手,只有不解:“刚才不还好好的嚒?怎么会这样?”

“是下克上。”

帐内还有另一人,是裴句,他在旁沉痛地应答:“是三千甲兵逼死了将军。”

“缘故呢!”

辛鸾暴然一喝:“别说那些虚的!什么事情能让他们逼死她!”

这吼声太吓人了,徐守文、时风月一骇,整个人从头到脚地僵住,而这惊心动魄的一怒就仿佛是支支利箭,破风穿帐地射出帐外,射中地坪上乌压压被拘押被控制的甲兵,眼前的局面于他们已经是一错再错、一误再误,惊惧从他们的眼中流了出来,全然不知自己将被如何发落。

骇然之后,一片沉默,裴句用力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是一本谤书……”

·

“……她为什么会自戕?”

很长一段时间后,西旻接到红窃脂的死讯,同样是久久缓不过神来:“这不是辛鸾阵营里的猛将嚒?”那个女人在三年前的东南战场便声名远扬,西旻原以为北境与西南交接,她们在战场上总有一遇。

哈灵斯垂着眼睑:“听说是她的下属认为她不忠,不愿意在她手下效命。”

“不忠?”

西旻的情绪复杂了起来,轻轻咀嚼了下这两个字,一时觉得可笑,一时间又觉得可悲,良久,她叹道:“不该这样死啊……怎么能这样死呢……”

·

“中行大人……”

郡尉府邸,后厨的老阿嬷眼瞧着蹲在灶膛边的府君,不解:“大人,您怎地在这儿?”

深棕色丝织的衣摆在地上扫着灶灰,中行沂头也不抬地引火,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来烧些东西。”

此时正是备晚炊的时候,老婆子懵懂地“嗯嗯”了两声,开锅烧水,支吾了一阵,还是没忍住,“大人,不是我老婆子多嘴,要我说,您不该休妻啊……”

中行沂没有吭声,从怀里翻出书册来,沉默着断然朝着灶地一丢。

老婆子还在喋喋不休,反复唠叨,“夫人走了,整个府上都冷清了不少……”

火腾地烧了起,眼见着一卷黑化作熊熊地红,中行沂盯着那团火光,缓缓道:“……是啊。”

·

“……什么谤书?”

大帐内,裴句思绪仍有些混乱,勉强说完前因后果,邹吾仍有些没听明白,“那是什么书?书写者谁?”

“听红将军说叫申良弼。”

仇英、徐守文都没有说话,显然也是对此早有耳闻,辛鸾瘫坐在地上,听到那个微若尘埃的名字,只有一脸悲痛的麻木:“……申家几代人杰,偏偏祸害可遗千年。”

他手下的尸身已经慢慢地变凉了,辛鸾摸上她身上衣装,不是冰冷坚硬的甲胄,还是那天从内史郡出来时她穿的妇人装扮。辛鸾看不见,可是忽然间一阵一阵的眩晕,他不敢想,他已经没有哥哥了,可这才几日,他连姐姐都没有了——

“殿下。”

时风月强忍泪水,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柔声道:“殿下的眼睛,不能哭。”

辛鸾抬起手,无能为力地偏过头,嘶哑道:“……好。”

他声音沙涩,一手握着符节,一手哆嗦地撑住地面,想要站起来,时风月见状搀了他一把,他这才想起来,问:“那个沃子石呢?”

徐守文也收拾情绪:“控制起来了,还有从犯在外面等殿下发落。”

辛鸾运了口气:“……带他进来,我问几句话。”

“还问什么?!”仇英赤红的瞳孔猛缩,骤然怒喝,“那个姓沃的直接砍了就是,姐姐就是让他说了太多话,才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你砍去吧!”

辛鸾陡然回身,蒙眼戟指帐外,“砍了他还有三千人!以后来一批归附者你去砍一批,你去!”

砍一个人的脑袋于他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红窃脂为什么临刑手软,那是因为众怒不可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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