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4)

她把葡萄籽儿都吐出来,偷偷丢在墙边,竟有一颗长出了小苗,被萧叡发现之后,移到了盆里,如今就种在乾清宫的院子里。

监完宫学生考试,她亲自批卷,批完正好用午膳。

用完午膳,小憩片刻。雪翡进来说张御医过来给她诊平安脉,怀袖这才记起来把这事儿给忘了。

张御医是萧叡给她配的御医,她喝的避子汤就是张御医开的房子,这种药毒性大,她喝得多了,月事不稳,体虚宫寒,以前年纪小还好,这两年身体愈发不好,每个月月事都会腹痛。

张御医悄悄打量怀袖,这宫中知道怀袖和陛下私情的人不多,他便是其中一个,此事他一直藏在肚子里。后妃也可以延请御医,但让陛下亲自指一个人的就只有怀袖,还时常亲自过问。

他也揣摩不清陛下的想法,一面要他开避子的方子,一面又让他给怀袖调养身体。

张御医照例叮嘱了几句饮食,给她开了一个新的方子,便告辞了。

雪翡和雪翠做完活,凑在一块儿背宫文。

读到一处:“……宫女年满廿五,应放出宫,许婚嫁。”

“怀袖姑姑今年是不是廿五?”

“那岂不是怀袖姑姑今年就可以出宫了?”

“姑姑不会出宫吧?我看条例就算出宫嫁人,也可以继续当女官。”

“我舍不得姑姑。”

怀袖在屏风后听这两个小丫头讲话。

何止呢,当初萧叡明明与她说话,得登大宝就放她出宫。登基第一年说形势乱,无人可用,让她留下,第二年说要稳固,叫她再等等。

一年拖一年。

尤其是萧叡当上皇帝之后,她白日里要处理宫务,晚上还要她侍寝,烦得要死。她又不年轻了,也不知道萧叡为什么对折辱她的事如此乐此不疲。

干着两份活,只拿尚宫的一份工钱。没有比萧叡更抠门的东家了。

怀袖夜里有些睡不着,想着如何出宫的事。

午时左右,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摸到床上,她一下子惊醒了,发现是萧叡压在身上:“陛下……您怎么在这?您今天不是去淑妃娘娘那里吗?”

萧叡每日在哪个宫中歇息都有记录,她记得今天应该是淑妃轮到侍寝。

萧叡轻敲她的膝头,让她打-开身体,笑着亲了亲她:“去过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是在床上,所以怀袖没拒绝,抱上他的脖子:“七郎,你轻些,两个小丫头在睡觉呢,别让她们听见。”

萧叡一边亲她,一边唤她的名字:“怀袖。袖袖。”

怀袖这个名字就是萧叡在榻上给她换的。

其实她不讨厌和萧叡做这种事。

有时甚至是喜欢的。

毕竟她也是个成年女子,喜爱鱼水之欢是天经地义之事。

她甚至还大逆不道地想,堂堂九五之尊又如何,不就是她用来排解寂寞的玩意儿?

萧叡在被褥中搂着她道:“过几天行幸,我带你一道去。出宫透口气。”

你直接放我出宫更好。怀袖腹诽,应了一声“是”,在心底骂他,什么金口玉言,说话不算话。

萧叡想到有几日见不到怀袖,便觉得浑身难受,他一早就打算好了要带怀袖一起去。他为怀袖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恨不得把怀袖揣在怀口袖中,时时带在身边。

萧叡从他丢在床尾的衣服里翻出一本书,拿给怀袖:“你学一下。”

书封上用小篆写着《玉房经》。

怀袖接过来,映着月光,草草翻看了一下,真气笑了,这本书讲的是房-中-术。

第4章

怀袖难得地没有立即称是。

萧叡把她当成什么了?青楼艳-妓吗?哪个良家女子会去学什么房中术?

怀袖心下不快,委婉拒绝道:“奴婢年纪已大,现在才学怕是为时已晚。”

萧叡像是没听懂,又像是懂了,但是不在意她的意见,道:“朕让你学就学。学了这个,可自如收放内关,便不必每回都喝避子药了,你不是怕苦又怕烫吗?”

怀袖笑了,看似柔顺,实则咬牙切齿地道:“……谢谢七郎。”

萧叡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什么年纪大,有人说你闲话了?朕又不嫌弃你年纪大。”

我说我年纪大,你还真就顺口往下说了?怀袖心想,我觉得我还风华正茂着呢!

……不过在这宫中,与其他鲜妍秀丽的姑娘比,她确实年纪不算小,妃嫔中年纪最长的崔贵妃也才二十而已。

在宫外,二十五岁,兴许已经是两三个孩儿的娘了。

怀袖靠在他怀里,道:“没人说我闲话,或许背后有说……奴婢自知薄柳之姿,年老色衰,这宫中后妃佳丽,哪个不比我年少貌美?”

萧叡去宠幸她们不成吗?夜夜往她屋里跑,有事没事还要在别处与她亲热。

萧叡却觉得平日里毫无破绽的怀袖难得地露出请君怜惜的柔弱,心一下子软了。看,怀袖多爱他,爱到这样患得患失。

萧叡又来了精神,翻身压住她,吻了吻她的耳鬓,哄她道:“年轻的美人常有,朕的怀袖却只有一个。”

萧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腻了怀袖,确实这世间女子花期短,二十五岁已经不小。但他是个念旧情的男人,并不沉溺美色,也无那等好幼瘦的兴趣。就是将来他没兴趣睡怀袖了,也会把人养着,荣养一生。

先前怀袖还与他说想出宫,如今两年过去,怀袖已经很久不提了。

她无父无母,就算出宫也无处可去,哪有在宫中锦衣玉食的好?她这年纪,没有家世,又是残花败柳,就是嫁人,谁会要她?

萧叡在她这睡到寅时才走,她亲自伺候萧叡换上龙袍。

这宫中也没人比她更会伺候萧叡,可不止在床-上,萧叡的衣服、鞋袜尺寸,爱吃咸吃甜,爱喝的茶,喜欢哪家的笔墨,爱什么颜色的衣裳,她都一清二楚。

萧叡十六岁行冠礼,当时国中已有乱象,他左右逢源,哪个哥哥都不站队,为了避开倾轧,自请了边城属地,盘踞固结,招兵买马,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练了一支真见血的铁军,几年后杀回京城。说是清君侧,他的哥哥们的死完了,名正言顺,重兵在握,顺理成章地龙袍加身。

边城险恶。

萧叡走之前有些按捺不住地找她,两人依旧是在冷宫偷情,那时萧叡还发疯地跟她说:“袖袖,你给我生个孩子吧。我若死了回不来,这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萧叡还是七皇子的时候,怀袖没现在这样畏惧他,还敢直说:“这宫中女子能怀的只有皇帝的孩子,你走了?我若怀孕,怎么解释?要被沉井的。”

萧叡道:“我自会安排。”

怎么劝都不听,次次落在里面。可惜没有造出孩子。

临行前,萧叡还非要她做几身里衣袜子带去,塞了她两匹布。

宫里又不是没有针线局,还非要她做。她一个宫女,做男子的里衣,若是被人发现,她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幸好当时她已经考上了女官,有自己单独的住处,可以避开小姐妹们,夜里偷偷地做针线。

等到做好,萧叡拿到,还嫌弃她针线不够好,嫌弃完又要她再做。

宫中还没有妃子时,萧叡不但要她管宫中内务,他个人的衣食起居也一应由怀袖负责,每日她睁开眼就得开始干活,晚上还要被折腾。那会儿终于要进秀女,她才终于松一口气,心想这下总算是熬到头了,那么多极妍尽媚的小姑子多少能让萧叡新鲜几年,结果萧叡没在后宫待几天,又来烦她。

怀袖利索地换了寝具,稍稍擦洗了一下,又去睡了一会儿。

一不留神,稍微睡过头,睡到了辰时才起。

雪翠来叫她起床,怀袖才起来洗漱。

怀袖昨晚挽的头发早被颠散了,如瀑的长发披落着,像是最上乘的缎子,黑鸦鸦,极有光泽,又直又亮,厚厚的一大把,篦子梳上去也能轻易地一梳到底。她浑身酸软,有几分慵懒地坐着梳发。

不过女官也不能天天换着发髻梳。

早上她照例用了一碗桃花粥。

雪翡叽叽喳喳地问:“姑姑是因为天天喝桃花粥才皮肤这样好吗?”

雪翠道:“有时姑姑的气色会特别好,像今天这样,白里透红。”

怀袖早上照过镜子,皮肤没有傅粉却光滑洁白,双颊透着浅浅的粉,气色很美。大抵龙精有些滋养的效果吧,如此看来,凡事有利有弊,狗皇帝也不算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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