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除夕,府中只吾母妃过来了,她为人和善,晴儿不用害怕,表现得好,说不准还能收到太后的赏赐。”
“晴儿知晓了。”
暮沐一直跟着走到御花园设宴场地的入口,她被宫人拦了下来。
那人先是恭敬的与沈离行了礼,随后道
“里头自有专人伺候,圣上在,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沈离点了点头,他微微侧首,随意吩咐道
“候在外头,不可乱走,别走丢了。”
说罢,正欲带着暮晴入场
“咦?那不是晴儿么?你怎的进宫来了?”
后头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暮沐顺眼看去,那说话的女子已缓缓走到跟前来。
只见是许久未见的相府小姐,赵宝如。
她今日着盛装出席,正是和暮晴差不多大的年纪,行为举止间,已有高贵优雅,端正贤淑之姿。
而她身旁,还跟着几位与她气质颇为相似的女子。
瞧着也都气质出众,举止从容,似乎也是出自望族。
有道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纵使暮晴生的模样好看,但是想艳压群芳,还是不易的。在场的姑娘小姐们,哪个又有她身份低微?
暮晴面上与她笑笑,神色却有些黯然。
回想她的暮家,虽家财众多,但唯一的遗憾,便是失了暮沐的母亲娘家人的支撑。
她母亲,乃是沈世子母妃年幼的玩伴。家住离皇城较远的青州,父亲曾担任当地府衙县令。谁知嫁的人不同,命运也变得两迁。
一个略微高攀些,嫁给王爷做了正妃,要风得风要雨便有雨。另一个却因任性下嫁了商贾,命运多舛,如今伊人早已魂归故里,往事成烟。
若是暮沐的母亲尚在,有这一官家小姐的名声顶着,暮晴就算是庶女出身,只要姓暮,说出去,也算是个高门家的姑娘。
这些事儿,还都是暮晴的母亲,暮松德的二房李氏,说与暮晴听得。
“咦?这是你家丫鬟吗?”
赵宝如身旁的一位姑娘,见了一旁易了容,未穿宫女服饰的暮沐,好奇问道。
另外一个女子瞧了,随口便道
“这姑娘面生的紧,是宝如的朋友?该不会是第一次入宫,不知宫里有宫女伺候,所以特地带了丫鬟罢?”
她自己说着不觉得有什么,旁的姑娘听在耳中,便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全都被逗乐了,纷纷声音如银铃般,娇笑出声来。
那赵宝如自知暮晴是沈离的未婚妻,她应景的微微挑了下嘴角,瞥了一眼面色有些不善的沈离,道
“好啦,你们几个嘴碎的,随吾进去罢,莫要叫太后等急了。”
说罢,轻轻与暮晴颔首示意一番,便走了进去。
将方才情形尽收眼底的暮沐,略微尴尬的看了看暮晴的神色,正想开口安慰她,叫她不要将方才那人的话放在心上。
孰知暮晴沉静了半晌,竟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仿佛是说,都怪你跟来,害吾出了丑!
“……”
接收到她这般不善的目光,暮沐竟呆愣住。
“好了,该进去了。”
沈离没工夫搭理女人之间的事情,他说罢,便举步,与暮晴双双入了场。
第51章
“老子活该,真是自找的”
暮沐被暮晴那般狠毒的一瞪,只觉得她那颗原本温乎乎的心,瞬时凉了半截。
哼!
看你叫我一声‘阿姐’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又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副不经揍的模样……
若是旁人敢这般,她定将眼珠子挖出来。
她这般想着,也只能是自己消遣自己罢了。
又加上穿着件糟心的丫鬟服,面上捂着层薄薄的面具,不舒适不说,这大过年的,还要独自一人处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站着挨冻。
不仅起不了解气的作用,反而更烦躁了。
姑娘家大了,翅膀硬了,还敢嫌弃起长姐来了。
暮沐忽的便就不气了,她微微一笑,寻思着,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是你将吾招惹来的,若不真给你添些堵来,倒是对不起你方才那般对我的态度了。
暮沐随意向身旁瞧了一眼,盯住一位身穿粉色宫裙的宫女。
见她只身一人向远处走去,她眼神一眯,目露一道危险的神色,嘴角缓缓挑起个弧度来,便抬脚迈开步子,向那宫女的方向尾随而去。
本该是笑的表情,戴着面具的脸却是一副僵硬。叫人瞧着似笑非笑,略显的诡异。
宴席的殿堂场地宽大,大约是进展到中场的时段儿,在坐的众人的目光,此刻全然落在正翩然起舞的一群伶官身上。
没人注意到入口,悄悄混进一个低着头,穿的粉色宫裙的宫女来。
一曲毕,伶官退下,全场静悄悄的。
“咳!好,有赏!咳咳咳……”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引起了那宫女的注意。她悄悄抬起眼望去,远远的观那人的穿着,又是坐在正堂之上,定是皇帝了。
“王上,您可是旧疾犯了?可需唤陈大人来?”
身旁候着的太监见状,略为担忧问道。
“不可,今日除夕,怎好扰了景之与家人团聚。”
那皇上说罢,低头将手抵在下颚上,又闷咳了起来。那幅度,一次较一次更为猛烈,面容也显得痛苦。
那大太监见了不忍,又要开口劝说,余光忽的督见一个小太监跑来,对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大太监听了,面露喜色道
“启禀皇上,陈景之陈大人在外头参见”
“还不快宣!”
那皇上一喜,连忙道。
外头快速走进来一位身穿文官朝服的男人。
只见他对皇帝跪下拜了拜,那皇上见了,似乎很是激动与欣喜,连连道‘赐座’,就差亲自下座来扶他了。
看来这位大人,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了。
这狗皇帝,莫不是染指了这位大美人?
那悄悄混进来的小宫女,扫了一眼在座的后宫佳丽,果然还是觉得那景之大人的美貌与气质更胜一筹。
那大人又一叩首谢恩,才站起身来,拱手道
“禀圣上,微臣是来与您送药的,见您按时吃了龙体安好,便可安心回家中去,与家人过年了。”
说罢,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递与过来接药的太监。
那皇上听了,甚是感动。
他接过药瓶,倒出里头仅有的一粒黑色药丸,看也不看便吞入口中,随后接来太监递来的茶水喝下,顺了顺气息,面色瞬时露出舒适的神情。
“景之有心了,只是,这次怎就一粒?”
陈景之低垂着眼睑,笑了一笑,并未立即回答。
这皇上竟也格外耐心的等着。
片刻,只见那大人缓缓抬起头来,他那向来温润的眼眸,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位,近来对他百般依赖的圣上。
他面上仍挂着柔和的笑意,缓缓开口答道
“因为,只需要这最后一粒了”
那皇上听了,面色露出一丝疑惑来,道
“景之这是何意?莫非,寡人的顽疾好了?”
陈景之静默的注视着靖安帝片刻,那坐在上头的人,同样也在凝视着他。
眼前这一代帝王,生平虽不荒.淫,但也算不得英明,可以说是治国无术,却还宠幸奸臣,听信谗言,长期食用那赵相国从民间寻得的‘长寿’神药,安魂散。
又因总是闷咳,太医院束手无策,只服用陈景之献出的药物,一用便好,可他这药却治不了本,需长期服用。
这人此刻面色红润,精神爽朗,一点也看不出,是长期患有顽疾之人。只是那嘴唇太过红润,接近暗紫,若是毒术高明之人见了,便会心知是慢性中毒的症状。
似乎沉静的时间过长,那大太监发觉这人行为无礼,便尖着嗓子道
“大胆!”
“魏德!不可放肆”
陈景之拱手微微一拜,他那眉宇间的温和,一如往昔,只是那眸色透出的一股幽凉的清冷,却被靖安帝捕捉在眼里。
只听他缓缓开口道
“圣上,也可以这般认为,微臣告退。”
靖安帝未言,那人就自顾转身离去,这一举动就连太后都看不下去,在一旁不悦的开口道
“这陈大人,似乎被皇上宠坏了。竟连基本的礼数,都不识得了。”
迟迟未见皇上答话,太后更是不悦。她转过头来想给与告诫,却顿时一愣,便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