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娥拍着苏子衿的手臂一脸后怕,“衿儿,我们今日就先回家吧,被他们这一闹,也没生意做了。”
想到方才两人的钱袋都在自己身上,苏子衿答了声好,但当她的眼角余光,扫到右前方成衣铺墙角边上,那团还没离开的黑影后,忽然对便宜娘道:“娘,能不能煮碗面再走?”
田小娥只当她饿了,哪有不同意的。
可面煮好后,苏子衿端着碗筷,向那团黑影走去,那黑影是个头发衣服皆有些乱糟糟的小鬼头,从开摊那会儿,她就发现他一双眼一直巴巴地盯着面摊的烟气望,眼神还有些发狠,她一直防着这小鬼头上前抢,结果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她发了善心,打算给他送碗面过去,她偶尔会对这些可怜兮兮的小鬼头产生同情的心情,或许是想到曾经的自己吧。
端着汤面的苏子衿才刚靠近,小鬼头就往回跑,躲在更深处的转角位置,探出半颗脑袋,满脸戒备地盯着她看。
苏子衿觉得这幕似曾相识,突然就笑了。
把筷子架在碗上后,苏子衿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把汤面搁墙角边上就走,想着一会等他吃完了自己再去收碗筷。
她才走开五六步,再回头看时汤面连同小鬼头全没了踪影。令她有些哭笑不得,幸好她昧下了两个小混混的钱袋,不然重新添置一副碗筷的铜板她都拿不出来。
而刚才发生的这一幕被坐在马车里的萧程看了个正着,搭在窗框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左手宽大的袖摆稍稍向下滑了滑,露出手腕上一条编功精巧的红绳,萧程从窗外收回的视线,便落在了这条红绳上,眼底神光莫辨,思绪更不由飞向了远方。
“大人。”千钟的声音把萧程的思绪拉回。
“嗯?”
“钱家大少请您今日到百馐楼一聚,您看?”
“不去。”萧程拒绝得毫不迟疑。
“大人,钱家大少见送来的名画古玉您都不收,这几日改着邀您看戏喝茶您也都给拒了,要不今日这顿饭过去露个面?”千钟却有些犹豫,“钱家在梁州作威作福惯了,小的是担心您拒绝得狠了,他们被逼急了出什么阴招。”
油盐不进的萧程眼里流露出厌恶的情绪,仍是两个字,“不去。”语气明显降温了八个度。
千钟一缩脖子,不敢再提这事了。
萧程的马车黑漆平顶十分简素,与迎面哒哒行来的一辆宝盖华车形成鲜明对比。这辆马车与萧程那辆错身而过,然后又行驶了一段路,才在一个胡同口勒马缓缓停下。
马车内顾怀昱有些不舍,他拉着苏婉莲的手不放,“莲儿,你真要走,不肯再多陪陪我?”好不容易邀得佳人看日出,本以为这一整日都能腻在一起,可看完日出,才一起用过早点,苏婉莲便与他说要回家。
今日好不容易才有了进一步的进展,他牵到了美人的手,还想要更多温存的时候却被叫了停,这不上不下的心情让他心里发痒,苏婉莲和他从前的女人都不一样,她虽然不是最美的那个,却是最有味道的那一个,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吊起他的胃口,却又在关键时刻喊停,让他对她更是欲罢不能。
他愿意与这个带点小心思的女人,玩这个欲拒还迎的游戏,乐此不疲。
苏婉莲微微垂下眸子,笑得娇羞,小手坚定却又缓慢地从顾怀昱手心抽离,“阿昱,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但我爹不让我离家太久。如果你愿意,后日我们还在老地方相见?我新学了一首曲子,届时弹给你听,好不好?”
“好,莲儿,我等你。”就算顾怀昱再如何不舍无奈,也只得放人。
掌心的柔软消失,但余温尤在,顾怀昱感受着低低一声叹,有那么点怅然若失的味道。
前边驾车的元宝,撩了帘子探头笑道:“少爷,人都走远了您还看?”
顾怀昱手中的扇子照着元宝的脑袋就是一下,“你管小爷呢。”
元宝揉了揉发红的脑门,嬉皮笑脸地又问:“爷,您该不会真动了娶妻的念头吧?”别看他家少爷风流成性,身旁从来不缺女人,但家中别说妻,妾都没有一个。
“娶妻?”顾怀昱挑起半边眉毛,刷地展开扇子摇了摇,不以为然道:“小爷不是说过吗?这辈子不打算娶妻,也没准备纳妾。我可不想像爹那样,天天后院起火,女人一旦成亲,哪还有点娇羞模样。”
他说着不禁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乎想到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元宝觉得少爷就是嘴硬,若是当真遇到心怡的姑娘还不知怎么样,他原本还以为苏姑娘会是那个让少爷栽跟头的姑娘,如今看来似乎是他猜错了,“小的看您对苏姑娘格外不同一些,还以为您动了娶她的心思呢。”
“你懂什么。”啧了一声,顾怀昱拿眼尾瞟他,“走走走,上寻芳院去。”
收了扇子,顾怀昱把脚架到马车内的矮几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男女之间
苏婉莲到家后,恰逢母亲从外面回来,看母亲满脸春风的表情就知道她心情很不错,看来她今日上小叔家讨债,没白跑一趟。
见女儿已经回家,苏柳氏好奇地上前问:“婉莲,你不是和顾公子出门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说到这她有些紧张地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啊,是我要求先回来的。”苏婉莲有些不耐烦母亲这咋咋呼呼的模样,“顾公子可不舍得,原本是想多留我一会儿的,但我不同意。”
“你这丫头,你怎么能不同意呢?你爹的那些门生配你你不要,说要嫁去好人家,可做妾你又不同意,梁州城的那些个公子哥,哪个不是都三妻四妾的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尚未婚配的顾公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柳氏对顾怀昱的了解只是,年轻富商,尚未娶妻,更多的了解虽然没有,但对她来说,女儿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就等同于享福,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这么好的机会是必须抓紧的,因此有些怨怪女儿的做法,觉得傻,趁着男人喜欢你,越早拿下越好,免得生出变故来,届时可没处说理去。
“娘,顾公子我吃定了,您别瞎操心了。”苏婉莲觉得自家娘什么都不懂,男女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里面多的是学问。男人嘛,越是容易得到就越不懂得珍惜,想要套牢他们的心,矜持和手段同样重要。
看着房门嘭地一声被关上,苏柳氏也有些生气,觉得自家闺女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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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子衿早早醒来收拾着与便宜娘准备出摊,开门时见被冲洗干净的碗筷静静的躺在门前正中位置,苏子衿想到昨日那名满脸戒备的小鬼头,眉毛微微一挑,俯身拾碗筷的时候才注意到僵死在碗边的一只小麻雀。
看来是只呆头雀,一脑袋撞死在她们门前的。拾了碗筷后脚尖挑开了小雀,便和便宜娘出摊去了。
自从萧程抓走了两名小混混后,她们的面摊就再没有人来捣乱了。关于那两袋钱,苏子衿并没有交给便宜娘去换回银簪,因为关于银子的来源,她还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说法,所以就先瞒下了。
开始的几天苏子衿还有些担心,吃了暗亏的钱衡会不会再来找麻烦,不过一天又一天过去,都没等来钱衡的报复,苏子衿便也心大的没在把他放心上了。
钱衡之所以没来找苏子衿的麻烦,是因为他这阵子忙着拉拢萧程,可萧程这个人简直油盐不进,送去的东西全数打回,三番两次的邀他,也是一次都没见到人。
百馐楼内,钱衡看着摆了满桌的美味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上回邀他用午膳他不来,这回邀他用晚膳同样见不到人,他的耐心已经快被消磨干净,若不是爹有交代,他真恨不能找来一帮人,抓了萧程暴打一顿丢河里。
钱衡的脸色越来越黑,一旁的来旺感受着低气压也有些发怵,他看了眼快要放凉的满桌子菜,弱弱建议道:“爷,要不,您先吃点?”
县令爷怕是又放您鸽子了。
“吃个P!”钱衡‘啪’地一掌拍在桌面上,桌上碟子都跟着震两震,碰在一起发出哐啷响。
“气都气饱了!一个小小县令搁我这装大爷呢,什么玩意儿!”一个小城县令有怎样的权利他是不懂,但他知道前任县令见了他还不是呵呵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