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杀重刑犯，再到普通罪犯，再到违背他所认定正义的人，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布鲁斯缓慢地呼吸了一次，试图让自控力重新回到他的大脑里。
“杰森，我试图在救你，我永远都会救你。”
杰森却丝毫不领情：“救我？”
他用一种嘲弄的腔调说：“老头子，我废了那么大力气从坟墓里爬出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这些屁话。”
布鲁斯被重重的噎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用力压下那股火气。
“你不明白，我并不在意这些人渣是死是活。”他向地上缄默的尸体投以冰冷的一瞥，“重点是你越线了。”
杰森嗤笑了一声。
他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的笑话：“我越线了？所以伟大的蝙蝠领主要怎么做？把我关进阿卡姆？”
布鲁斯声音凉飕飕的：“很好笑？”
他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杰森走去，皮鞋跟和地板相撞，发出的敲击声，每一声都在杰森的神经上跳舞。
杰森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因为这个事实恼怒了起来。
我在躲什么？
我已经不是蝙蝠侠的小跟班了——
布鲁斯走到杰森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最后视线停在头盔顶部的尖耳朵上。
他声音淡淡地：“有什么地方好笑？”
布鲁斯这种语气激怒了杰森，他握住拳头，重重地朝布鲁斯的脸砸去。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晃动了一下身体，拳头就打了个空，黑暗骑士没打算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和杰森对打。
“你问我是不是要把你关进阿卡姆？”布鲁斯冷静地陈述着：“是的，我很想这样做——”
“不、阿卡姆只适合疯子，杰森，你应该被关进黑门监狱。”
杰森想也不想地就想揍布鲁斯，但这一次布鲁斯没躲开，他精准地格挡住杰森的胳膊，再用格斗技短暂地控制了一两秒才松开手。
“但这是作为蝙蝠侠。”他说。
杰森怔了怔，像是被这句话冻住了。
布鲁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蝙蝠侠对话——我这两种身份从未对你割裂过，蝙蝠侠的选择和布鲁斯韦恩是一样的。”
他说：“我只是希望你能过的好。”
杰森剧烈地呼吸了两下。
过得好，他怎么才能过的好？做一个规规矩矩的罗宾？当一个稳定识趣的家庭成员？维持着那副虚伪的大家都好的假象？
滚你的。
他骂人的脏话都升到了喉咙口，但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层包裹在心脏外的冷硬外壳，被布鲁斯三两下敲出一条缝。
你希望我过的好，那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好点？
他捏紧手指，但又怕这个动作表现出他的动摇，就连忙松开，怕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会发颤，就什么也不说。
布鲁斯：“我想保护你，杰森，让我帮你。”
说完，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碰触杰森。
杰森像是被火烧一样躲开了那只手，痛苦地吞咽了一下，喉咙滚动，就像在往下咽刀子。
清醒点，杰森陶德。
“轰！”
他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全被这声巨响所打断，韦恩大厦的视野又高又开阔，顺着窗户往外看，爆炸源在哥谭的奈何岛。
这种情况下，奈何岛只有可能因为一种原因爆炸。
——越狱。
布鲁斯脸上那点微弱的柔软很快消失不见，他戴上了属于蝙蝠侠的那只冷硬而又坚毅的面具。
他再没多说一句话，转身就想离开。
杰森的精神状态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看见布鲁斯的动作，条件反射地就想去阻拦他。
布鲁斯躲了躲，用一种近乎呵斥的口吻：“杰森！”
他命令道：“让我离开！”
我就知道会这样，杰森冷笑着打开枪的保险，蝙蝠侠总是在说屁话——虚伪的让人恶心！
他只在意哥谭，在意着那些疯子，在意着他虚无缥缈的远大理想！
“不，布鲁斯，你今天哪也别想去。”杰森瞄准眼前那个可憎的身影，接连扣下扳机。
他的手很稳，可声音在发抖。
提姆叹了口气，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挡在布鲁斯身前，子弹打不破罗宾制服的防弹层，虽然事后他可能会被杰森揍的很惨，但他现在必须这样做。
布鲁斯矮下身子，一把掀飞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对准桌沿又踹了一脚，办公桌砰得撞到提姆和杰森中间，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他消失了。
杰森收回了拳头，布鲁斯离开以后，他和提姆在这里打架就变得毫无意义。
两个人沉默地站着。
提姆想说点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白费，只有布鲁斯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杰森的全身都被制服包裹，这些东西拯救了他，营造了一幅阿卡姆骑士很平静的假象。
头罩之下，他的脸上一种癫狂的亢奋，痛苦和喜悦混在一起，几乎要发疯。
他对系统说：【我要杀了他。】
第九十六章 最后一次
系统欲言又止：【……杀了蝙蝠侠？不好吧。】
杀了蝙蝠侠不算难, 他的的可怕之处在于算无遗策的智慧和无穷的后备计划，抛去这些，他也不过一个脆弱的人类，更何况对于杰森来说, 他熟知布鲁斯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 更能提前预知到蝙蝠侠的计划。
系统：【你觉得杀了他你能好受点？】
可问题就是杀掉布鲁斯没有任何作用, 这只会让杰森陷入无穷的后悔里, 系统自己就经历过, 以前布鲁斯假死, 他走在哥谭的街头, 只觉得每一处都烙有布鲁斯的痕迹, 蝙蝠侠的幻觉无处不在, 这种感觉逼得他差点精神分裂。
等等。
假死？
杰森的声音里包含怒火：【没错。】
啊……好吧，系统叹了口气，过去的自己就是一个小疯子, 说什么都白搭。
系统：【那就做吧。】
系统再没阻止杰森，相反, 他还提供了一些帮助，距离零点还有几分钟, 今天的抽卡机会还没用。
不能浪费了。
系统掐断了和杰森的通讯, 目光迅速地在蝙蝠洞里扫视了一圈。
“你。”他拧着眉毛, 冲着正在维修蝙蝠车的人抬了抬下巴，“这车你还用吗？”
对方的动作停了停, 转过来, 蓝色的眼睛暗了暗。
他玩味地：“用, 但你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系统：……
“打住。”
系统面无表情地偏过脸。
对比总是惨烈无比, 看看杰森那边的小红鸟，再看看他这里的鬼东西——
闹心透了。
但总得传送点什么东西过去，如果是布鲁斯的话……他应该没问题？
肯定没问题。
系统站了起来，他还不是很熟悉新替换的义肢，走起路来有点不自然，在蝙蝠洞的深处，摆着一个巨大的钢铁怪物，圆柱形的组件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密密麻麻的刚刃暴露在外面，动起来就像是什么奇怪生物的牙齿。
——是一台被改良过的盾构机。
系统恢复了和杰森的通讯：【我要抽一次卡，你到时候记得躲。】
杰森没吭声。
这一次抽卡很有意思……记得躲？就像系统知道要抽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一样。
但他也没打算在这种时候抓着系统的马脚不放，就很随意地应了一声。
系统装模做样地：【抽卡。】
杰森瞳孔一缩，就地滚了一圈，姿势竟然有点狼狈。
盾构机实在是太大了，他差点就被压在底下。
蝙蝠车的体型就堪比一辆微型卡车，但盾构机……这玩意能有十个蝙蝠车大。
系统：【我保证它比蝙蝠车强，只要你想，甚至可以把老蝙蝠连人带车的压成肉泥。】
我试过，他想。
**
布鲁斯现在不太好过。
距离他和杰森打的两败俱伤还没过去二十四小时，身上的枪伤已经有了崩裂的迹象，替杰森挡下的爆炸可能伤到了内脏，动起来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
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变得迟缓，披风淋了雨，好像变得重了些。
他潜进建筑物的通风口，动作干脆利落，但大脑却有些空茫茫的。
哥谭的那些雇佣兵不再是一团散沙，这些不起眼的喽啰已经拧成了一股惊人的力量，布鲁斯知道，这是杰森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