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扶额,为先前那个荒唐肮脏的念头感到羞愧可笑。那样纯粹美好的少女怎会做无耻放浪之事?
或许她连何为放浪都不懂。白如宣纸,赤子无瑕,看不见尘俗污浊,也因此保留了最原始的天真。
咚咚咚,门被敲响,想也知来人是谁,她道:“入夜不睡,跑过来做甚?”
门外撑着竹杖的少女扬声恳求:“阿玙,开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不早了,回去睡吧。”
“我……我站在门外和你说?”
“……进来吧,门没锁。”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内室昏昏,没有亮着烛火,唯有窗外照进来的清辉月芒。
苏玙躺在床榻隔着天青色纱帐看着于暗色执杖慢行的小姑娘。她走得每一步都很谨慎,形影单薄,弱得可怜,随便一阵狂风都能将之扑倒。
“阿玙……你在哪?”
“这里。”
少女小心翼翼顺着声源走去,手触到纱帐,她抿了抿唇:“阿玙,不要生我气了。”
“生气?我生什么气?”
“你气我什么都不懂。”她睫毛微湿:“我会好好学的。”
学?苏玙眉心一跳,这东西可不能乱学。调整好更舒服的姿态,她懒洋洋笑出声:“傻姑娘。”
“你说得对,我是很傻。”灵渺难过地吸了吸鼻子:“我虽不懂,阿玙可以教我啊。我是阿玙未婚妻,我们总要培养感情的,不是吗?”
她一个连撩拨是何都不懂的女孩子心无杂念地说出这番话,苏玙摇摇头:“比起培养感情,玩更有意思。”
她言下之意不肯教,小姑娘哆哆嗦嗦掀开纱帐,脑袋一热迈开步子去摸苏玙的脸。
她摸到了,阿玙的脸不似那时滚烫,带了晚风吹拂过的微凉,那分微凉顺着指尖窜入心底,她失落地忘记言语,眼圈一下子红了。
“摸够了吗?”
“没有……”
心口酸酸胀胀,一种明悟升起简单了当地告诉她,她离阿玙很近,心离她很远。灵渺害怕地坐在床沿,低声哀求:“阿玙,不要这样。”
“哪样?”
“求你了,不要无动于衷。”
苏玙已经不想再会错意用龌龊的想法揣摩干干净净澄明无害的小姑娘,她无奈坐起身,来不及开口,少女扑倒在她怀。两人半躺着,呼吸交缠。
“如果一定要发脾气才能好,你凶我一顿好了。不要不给我任何反应,你明明是会脸红的呀。”
被她抱得发懵,鼻尖萦绕花香,苏玙不禁自我反省:她有发脾气吗?或许有吧。气小姑娘懵懵懂懂不知收敛地亲近,气自己有那么一瞬被美色迷了眼。
“阿玙,我不能陪你一起玩吗?”
“不要胡说。”
“没有胡说!”少女不敢用脸颊轻蹭,改用指腹摩挲未婚妻的耳朵:“我是说真的,我喜欢阿玙,阿玙不要像之前那样推开我,那些不懂的,我都会弄明白。”
她小声哼唧,依从着本能撒娇:“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嘛,让我留在你身边……”
“你、你先起来!”
“我不要起来。”她耍赖地揪着阿玙开始发烫的耳朵,心中暗喜,自觉用对了法子:“你不教我,我就不起来。”
苏玙神色发窘,得亏了她对女色不感兴趣,要不然小姑娘被吃干抹净了都不知:“好,我教你,你起来。”
“真的教我?”
“不骗你。”
小姑娘压着窃喜从她身上爬起来,认真道:“阿玙教我。”
“这东西讲究天赋,你天赋够吗?”苏玙好整以暇地整敛衣袖,灵渺被她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凝神思索,担忧天赋不够遭了未婚妻嫌弃。
她努努嘴:“勤能补拙……”
一声浅笑,伴随着弱弱的惊呼,苏玙果断将她压在身.下,借着从窗边淌进来的月光,指腹捻.磨过少女娇嫩的下唇,嗓音比羽毛落在地上还轻:“灵渺,懂了吗?这就是撩.拨。”
“……”心口揣了无数活蹦乱跳的小兔子,震得她发晕。
小姑娘头重脚轻地回了房,躺在床上一阵傻乐:原来撩.拨和调.戏很相似啊。
调.戏的意思是她少时从家仆嘴里听来。在她懂得调戏之意的第二天,家仆被遣散回乡,再没人敢在她耳边妄语。
她自幼所学所闻皆是从爹爹而来。爹爹说她是有未婚妻的好姑娘,不能学坏,否则教不出一个好女儿则有愧苏家。爹爹还说,以后成了婚她就是阿玙的人,阿玙也是她的人。
小姑娘窝在锦被回味被未婚妻用指腹欺负的情景,品出一丝丝甜蜜来:她不喜欢被无关紧要的人调.戏,她喜欢被阿玙撩.拨。
是了,调.戏是单方面、轻佻不讲理的,撩.拨是你情我愿,让人脸红心跳的。
马背上阿玙问她那句话,是在暗示她继续吗?这简直再好不过了,她害羞地蜷缩了脚趾。
不惜亲身示范以期望小姑娘恍然大悟的苏玙,并不知小姑娘思路跑偏纵用八匹马都无法追回。她搓了搓指尖,红唇温软,余温尚存,嘟囔了声小麻烦精,翻身睡去。
一觉醒来,少女换了崭新衣裳,站在门外愉悦地轻喊:“阿玙?阿玙起床了。”
美梦被扰,苏玙烦躁地选择蒙头大睡:“别吵我!”
声音听起来很不客气,阿芝小丫头担忧地看了看目盲的小姐,很怕下一刻被搅了清梦的那位会气冲冲走出来。
薛灵渺想了想,直接推门而入:“是你要我无论如何都喊你起床的,阿玙,别睡了,再睡北市的集市都要散了。”
“说了,别吵我。”声音从被子下传出来,闷闷的。
少女弯唇:“阿玙竟然也会赖床。你昨晚说了,若我今早没把你喊醒,就没必要跟着你了。阿玙,不能怪我哦。”
她很遗憾看不到未婚妻赖床的模样,小心坐在床沿,用手摸索着,扯开被子一角拿了发尾轻轻在她脸上扫过。
痒痒的,还有点香,苏玙生无可恋地歪头避开,眼睛闭着:“小祖宗,你就再让我睡会,就一会?”
“不行,误了阿玙去北市,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苏玙好后悔昨晚为何要拿这话吓她,郁闷地睁开眼:“算你狠!”
趁她不够清醒,灵渺将脸贴过去轻蹭她脸颊:“阿玙,早呀。”
别出心裁的问安方式吓得苏玙四肢都僵了,她不可思议地眨眨眼:“这是发的哪门子疯?”昨晚不是说得很明白了,怎么还敢来?!
少女娇羞地以为阿玙也在害羞,半趴在她身上:“阿玙,你也带我去北市吧,我想和你一起玩。”
“玩?玩什么玩?”苏玙一下子清醒了,气鼓鼓地:“先从我身上下去!”
第10章
又被凶了,阿玙好讨厌!薛灵渺同样气鼓鼓地在床边站好,姿势标准,乖得不能再乖。苏玙看了眼,本想挑刺,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好挑的,眼一瞪:“穿这么好看给谁看?”
呀,阿玙夸我好看!小姑娘目盲看不到未婚妻在瞪自己,欢喜的不得了:“给你看啊。”
好话张口就来,苏玙勉强受了她哄。梳洗齐整,吃过阿芝从外面买来的早餐,她火气消了下去,没再计较大清早被占便宜一事,看着坐在角落发呆的小姑娘,心尖发软:“真想跟我去?”
“想!”声音甜脆,灵渺顿时来了精神。
苏玙理了理衣领,腰间系好钱袋:“行吧,握好我的手,不准乱跑。”
“知道了,我不会乱跑!”
欢欢喜喜出门,白日的边城焕发着无穷生机,一夜之间,在将军府宁大小姐刻意的推波助澜下,所有人都晓得苏纨绔身边多了个美貌的小姑娘。小姑娘明显南边来的,眼睛看不见。
周围交错的视线不怀好意,握紧掌心的纤纤玉手,苏玙扬唇冷笑,挑衅地将那些无礼的窥探逼回。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深。
“阿玙?”
“无事。”按下心头烦闷,她带着灵渺转而以悠闲的心情欣赏集市风光。
不远处,一家面馆。小厮忐忑道:“少爷,那位女纨绔不好惹,咱家刚搬来秀水,还是……”
“住口!”身穿金袍手持金扇的男子语气不善:“我和她过不去?是她和我过不去!皎月楼当天赢了本少爷多少银子,让她还回来不过分吧?她不是会玩,那就比一比谁更会玩!”
他始终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在玩乐二字上有多大能耐。上次输了是输在眼光,这次,他要和她比真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