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着迷(69)

桑渴是第一个走上车的人,她没心思想这些,只想闷头睡一觉,一直睡到末站。

睁开眼就到目的地,什么都不用管。

车身晃了两下,要开动了。

桑渴慢慢闭上眼。

刚闭上眼睛,身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大衣摩擦的声音,就一小会,蓦然就安静了下来。

桑渴的头朝车的内侧歪斜。

双腿不自然的蜷缩,车厢里有点儿吵闹。

禁止抽烟的标志就挂在头顶,有人耳尖听见了打火机的声响。

但是下一秒从角落里传来冷漠强硬的警告。

“滚下去抽。”

那人声音清冽冽的,冰丝丝却又蛮横得过分。

扒拉着打火机的中年人嗤笑一声,但是顶不住他凶狠的眼神,一下子有些怂,车厢人堆里也传来调侃和鄙夷声。

中年人讨没趣,将打火机和咬过的烟放回了兜里。

桑渴的右耳对着旅人,左耳搭在衣服领口下。她觉得一瞬间自己其实是聋的。

但是那道声音硬生生是入了耳。

有些耳熟。

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做起了梦。

可不会是今天,也至少不会是现在。

桑渴这么想着。

*

大巴车停停走走,一拨人下了,一拨人又接着填满。

快要国庆了,周边喜气洋洋,国旗高高挂悬。

桑渴内心争斗了整整十五个站台,最后她屈服于本能,将眼睛睁开。

朝左侧看过去,果不其然望见那张熟悉的脸。

俊俏的,惹眼的,突兀的。

只可惜,那个人看上去状况不妙。

他同样闭着眼,耳朵上挂着耳机。但是紧锁着眉,双臂抱着腹部,宽大的黑色风衣将他的下巴包裹着。

一如当年。

车厢摇摇晃晃,旅人叽叽喳喳,胃里翻江倒海。

“端端.....”

“...塑料袋。”

“你想吐么。”小女孩手里绷着装胡萝卜的塑料袋,快急哭了。

那年十四岁的男孩子一下车就抱着树墩猛吐,早晨什么东西都没吃,吐出来的东西都是些黄水。

腥黏黏的。

他一边大吼着滚远点,一边将女孩子赶开老远。

桑渴就这么傻不拉几抱着装胡萝卜头的小袋子,在距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茫然的站着。

小身板儿弱兮兮,眼眶里全是急出来的泪。

她孤身站着,身后是行色匆匆的过客。

最后男孩子终于吐干净了,大步冲向她,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扯远。

女孩子茫然的被牵扯着,跌跌撞撞。

得快点跑,不然就赶不上了,要发车了。

少年大步走在她身前,拽着她跑,恶狠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跟紧点儿,小矮子,还有。”他扭过头,脸上表情凶得过分,

“这事儿要是被第三个人知道,你看我弄不弄死你。”

什么事儿?

晕车吐了的事儿。

小女孩听见他凶狠的警告,蹬时咬唇,死命点头。

我谁也不告诉,我发誓。

小少爷就是小少爷,一坐大巴车就头晕目眩。

而今七年过去了,再遇此情此景,桑渴脸上的血色有些消退。

“裴行端。”桑渴唇瓣启合。

声音不高不低,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那个人耳朵上明明挂着耳机,可是表情却随着那声叫唤而出现细微的裂纹,五指微微蜷曲。

“你真贱。”

桑渴红着眼睛说完,便彻底不再看他。

第47章 偏执着迷

贱?

确实贱。

可不就是贱吗。

放着私家专车不坐, 非要坐两个钟头密不透风的大巴。

头晕吗?难受吗?想吐吗?有人逼你吗?

裴行端你贱不贱。

人都说不要你了你还上赶着舔,喜欢你时你不屑一顾,现在不喜欢你了你倒跟死了老婆似的, 你究竟要脸不要脸。

说白了,你就是贱, 人贱命也贱。

就是个垃圾, 败类,畜牲。

现实比话本小说还要有戏剧感。

此刻旁座有夫妻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妻子怒而失态,尖声骂:“你有什么用?当初我真该听我爸的话, 不嫁给你,一点用都没有, 真是个废物。”

好面子的丈夫瞠目, 连忙将妻子的嘴巴捂住, 怪叫道:“你疯了!”

裴行端眉骨稍动,慢慢将眼睛睁开, 头微微侧着, 欣赏那丈夫的气急败坏。

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 隔壁又传来手背拍打的声音。

“有什么事不能等下了车回去再说!?”

“...”妻子恶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

连最后的一丝噪音也消了。

裴行端漠然将视线收回, 本能地咽了咽口水,看向缩在里座的桑渴。

她今天唇色偏淡,本就小小的一只, 套着厚重的军大衣这样一来就越发显得人小。

裴行端突然有种强烈的, 想将她揽进怀里的冲动。

只要能抱着她,随便从她嘴巴里蹦哒出什么难听的话,都随她。

不论她说什么,他都认了。

但...

裴行端舔了舔干涸的唇, 目光苦涩。

他不能抱她。

*

思绪像乱麻一样,车子又是一个停刹,缓停靠站台后接纳一波新的,送走一波旧的。

身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接着,“谢谢你啊,小伙子。”

他居然给一个老太让了座。

桑渴能感知到身边换成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因为闻见了她身上浓浓的老年香水味。

裴行端站起来,颔首,单手吊着一只手环。

桑渴头朝里偏,五指死死揪住衣裳,咬唇,肌理泛

白。

不知过了多久。

“别咬了...疼。”从身侧传来的声音低哑,单手挂在吊环上的裴行端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怎么骂我都行,别跟自己过不去。”

“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你犯不着。”

老太太横在他们两个中间,亏得她耳朵不是特别好。

老媪坐着假寐。

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桑渴兀自对着窗,仍一丝一毫不愿意看向他。

无论是眼神亦或是动作。

热脸贴冷屁股。

他心慌亦觉得窒息。

周围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裴行端喉结翻滚,唇瓣动了两下,他不说话了。

*

车子越往下边开,这条干线的人也就越少。

走道渐渐已经没有什么站着的人,座位也稀稀落落空着。

越过冗长的隧道,前途一片天光大好。

阳光很茂盛,攀着车厢疯涨。

桑渴还是固执地盯着右边的车窗,这种情况下她压根睡不着,也没法睡。

即便有窗帘遮蔽,光芒也遮挡不住。

裴行端仍然站在那处,桑渴知道。

因为她的头顶上方一直都有一团黑色的阴影。

车厢摇摇晃晃,行行停停。

老太到站了,颤巍巍站起来,临走前跟裴行端道谢:“小伙子,你坐啊。”

语毕还从布包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个黄皱皮绿叶子的的橘子,“送你个橘子,拿着罢。”

就这样,裴行端怀里莫名其妙多了只橘子。

他其实有点不舒服,断断续续一阵一阵的恶心感,晕车晕得头涨,不想吐只想睡觉。

可是他又怕就这样坐回原位去,桑渴会露出一身的尖刺,闹着要推开他。

考虑良久,他最后选择攀着吊环,坐到了桑渴身后。

裴行端一坐下就将身体朝前倾,头抵着椅背。

他闭上眼睛,试图将体内的恶心感强压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桑渴,咱俩就像这样好好说说话,行么?”

透着浓浓讨好商求意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桑渴百无聊赖,正用食指在窗户上没有节奏地乱敲,听见后手指动作蓦然停下。

“这儿也没别人,我们把所有话都说清楚,好不好?”

“你恨我的,怨我的,你统统都告诉我,我都认。”

声音不高不低,她刚刚好能听见。

恨什么,怨什么,要说什么?之前说的还不够多吗?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裴行端心麻了半截,车子一颠一颠的,像是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创错位。

但饶是他低声下气地求她,女孩子仍然不发一语,沉默是最高的轻蔑不是么。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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