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星河(17)

她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形容,“大概就是种……让人难以忽视的,闪着光的某种东西吧。”

这种自欺欺人式的乐观,并没有持续很久,有一天,她又对那个朋友丧丧地说:“我大概是被陈忱下了蛊吧,跟他绝交以后,我发现自己对其他的异性丝毫提不起兴趣。”

“你可能是被他封印了。”朋友告诉她。

“他是我的劫。我一直这样觉得。”月蓂在心里打了个死结,再也没人能解开。

“如果不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跟谁在一起都是权衡利弊。”朋友叹了一口气说。

直到有一天,燕子在电话里一惊一乍地告诉她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牙牙,你听说了没?陈忱结婚了!”

那一刻,月蓂终于释怀了。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呵,他果然不喜欢我,遇到了喜欢的人,他还是急着结婚的。”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终于死了。死得透透的。

两个月后,月蓂得了一场大病。医生告诉她,还好发现得早,早期的淋巴肿瘤是可以痊愈的。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手术后的那个晚上,月蓂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

梦里是20年之后,她和陈忱在一栋房子里相遇,两个人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你现在还飞吗?”她问陈忱。

“早就不飞了,在机场看别人飞。”他说。

“他终于不飞了”,月蓂松了一口气。但立马又想,“不飞飞机,他会不会空落落的呢。”

他对她笑了一下,很温暖的那种笑,完全不像年轻时的一脸傲气。

月蓂也笑了:“其实你是在我的梦里,我要走了,你要保重。”

一瞬间,天光大亮,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恍如隔世,月蓂坐在床上哭了好久。那种感觉,像是弄丢了灵魂的一部分。

又过了一阵,她幡然醒悟:“我失去的那部分,也许不只是一个深爱的人吧,他是星辰大海。他身上有太多让我羡慕的特质,陈忱像是宇宙中的一颗恒星,总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而我,只能借着他的光,反射一点点微茫的光亮。”

分别的那三年,她和陈忱共同喜欢的那个作者每年都会出一本新书,月蓂每一场签售会都去,她还是习惯性地给陈忱带书。

一次,经过签售台的时候,那个作者问她:“哎,你怎么这么瘦。”

“就不怎么吃饭呗。”她不咸不淡地说。

后来,她在树洞里最后一次跟陈忱说话:“有时候,我会在某段时间里反复想起你,也许不是因为念念不忘,而恰恰是,快要忘了。”

爱不是占有,而是慈悲。

后来,月蓂遇到了一些修佛的朋友。朋友告诉她一句话:“你之所以纠缠于某些关系,是因为那是你必须修炼的课题。也许等你们都功德圆满了,就不会再遇见了。”

人生的诸多课题,痛苦是难免的,过去的她,方式过于笨拙。对自己越是钟情的男人,越爱说绝情的话,去刺痛对方。总是刻意伤害自己,也惊动了别人。

一次,跟朋友聊天时,月蓂像是领悟了什么,她说:“有些人的出现,不是用来相守终老的,不过是为了揭开你心里的一些伤疤。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你不得不一个人上路,去寻找一点自救的力量。”

月蓂回想起,在一场梦中,她对陈忱说的一大段话——“过去,是你的光芒照亮了我,有你在,我就有力量去变成更好的人。我贪图你眼神里的坚定,羡慕你是那种早早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也觊觎你身上的光,以为占有了你,就拥有了你身上的这些发光点。这是一种偷懒,我一直在逃避自我成长。自从你走后,我不得不正视自己的那个缺口。因为无药可救,唯有自救。”

她终于意识到,这些年,自己对陈忱近乎执念的爱慕,本质上,是源于一种价值互补。秦月蓂一直缺一样东西,那是一种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她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发光,而不是反射谁的光。

“关系的本质,是价值交换。这和以心换心并不矛盾。当你没有什么跟别人交换的时候,你一直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让他给你□□和感情,给你一些名利之类的世俗价值,给你他身上闪闪发光的东西,你就是讨债鬼,肯定会把人家吓跑。”朋友说。

“是啊,我一直觉得他是我灵魂里少的那部分”,月蓂说。

朋友点点头,接着说:“两性吸引的源头,是欲望。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总要图点什么,贪图别人给的情,贪图别人给的物。生灭幻象,不过都是虚妄,是一种我执。”

月蓂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以各种形式把他留在我的生命里,爱人也好,朋友也罢。后来,听到算卦的先生告诉我,我不欠他的,还失落了好一阵儿。前世不相欠,今生不相见。我怕再也没机会还他点儿什么。”

一天,她去上瑜伽课。冥想的环节,老师问他们:“你有没有认真抚摸过自己?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骨骼,让你的身体和心灵连接。认真感受每一次呼吸,心跳,脉搏,如果连你自己都没认真感受过自己,那何来感同身受。”

她还在书上看到一段话——“伊丽莎白时代,性高潮又叫做‘小死’,会伴随短暂的自我意识的丧失,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深度融合。”

一个人与另外人的互融,先要接纳的是自己,其实,她一直躲躲闪闪的也许不是陈忱,而是她潜意识里对自我的不接受。

后来,很多年后,当她跟陈忱提到这段心路历程,陈忱说:“所以,当时你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我,大概就是源于宇宙间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吧。”

“大概是吧……不过后来,我才明白一件事——爱不是占有,而是慈悲。我们不该把所爱的人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当我们不是总想着去掌控,而是用心去感受宇宙给的一切恩赐,才可能达到功德圆满”,她对陈忱说。

给你个机会,换个地方睡我。

有的人,在他不出现时,你还可以骗骗自己,好像往事真的可以不再提。但只要他一出现,每个死灰复燃的细胞都在提醒你,一切都没有过去。

在跟陈忱告别的那个晚上,月蓂在电话里跟曲少杰说:“少杰,对不起,我不能跟你结婚了。我好像——又活过来了。”

“你的魂儿找到了?”曲少杰兴奋地问她。

“嗯嗯。”

“月亮,去吧。祝你幸福。”他由衷地说。

因为提前大半个月已经发了一波结婚请柬,月蓂只好挨个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告知这个突然的变化,大家听了都是瞠目结舌。

燕子在电话里特别激动地问她:“秦月蓂,你又作什么幺蛾子呢!咋就不结了?”

“不合适呗,和平分手。都挺开心的。”月蓂说。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不少高中同学耳朵里,连刘洋也知道了。在一个小集体的群里,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有人说,一大早在宝格丽酒店门口,看见陈忱和月蓂一起从酒店出来。

私下里,大家各种议论纷纷。

作为陈忱最好的哥们儿,刘洋连忙帮陈忱澄清:“肯定是看错了吧,陈忱过年都没回家啊,去漠河旅游去了!”

刘洋说完,立马给陈忱打电话,问他:“我听说,牙牙婚不结了,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啊?有人可看见你俩一大早从宝格丽一起出来了,怎么个情况啊?”

“什么怎么个情况?没错,那人就是我。”陈忱在“呼呼”的冷风里对刘洋大喊。

刘洋先是大惊失色,对着听筒喊了句:“靠!还真是你啊!”他想了想,又半开玩笑地调侃陈忱:“行啊兄弟!你这是一箭双雕啊!刚毁了一桩婚,又顺手拆了一座庙,有两下子啊,干得漂亮!”

“漂亮你个锤子啊!”陈忱看着月光下的雪地里反射的点点亮光,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对着电话说:“我好像——有什么东西又找回来了。”

两天后,陈忱在微信语音里问月蓂:“想没想我?”

“想啊,天天都想睡你”,月蓂说。

“那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你那么忙,天上地下的,我哪敢啊。”

“你啊,嘴上永远不饶人。”

“听说,你婚礼取消了。”陈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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