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不远千里到了他身边,我为什么不能享受这份短暂的快乐,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为什么非要搞得两个人都不开心?”
如果问,在这场反反复复的撕裂和重塑中,月蓂是否还有一点儿收获,大概只有一些“看破尘缘”后的冷漠吧——“女人啊,要么圣母到极致,活成个菩萨,带着普度众生的心去爱。要么就自私到极致,爱自己永远不要多余爱别人。人与人之间,不要抱太多幻想和期待,就不会有太大的失望。”
是的,看破尘缘。在彻底失去陈忱的那个北方海边的“人间四月天”,她对这世间的情爱也彻底失去了冀盼。
最后,她依然是在王菲空灵哀绝的歌声中睡去——“茶没有喝光早变酸,从来未热恋已相恋,陪着你天天在兜圈,这缠绕怎么可算短……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间,望不穿这暧昧的眼,爱或情借来填一晚,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亦如我见你,如碌如惊。
离开青岛当晚,月蓂发了个朋友圈:“不如不见,再也不见。”
几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在下面评论:
“绝交局?”
“春天来了,新欢还会远吗?”
“陈奕迅最近没开演唱会啊……”
当晚,陈忱在朋友圈发了一篇公众号文章,看时间是临时开通的账号。
文章开篇是一句:“人生真的没有很长,生死之外,都是闲事。”中间提到一些这些年飞行的心路历程。最后,他像是在跟谁道歉似的说:“当时的我,不够成熟,不懂得什么才是珍贵,那么……可以原谅我吗?”
“他在跟谁说?林梦楚?难道……我的离去,刺激到他,让他念起了旧爱的好?”月蓂忿忿地想着。
她再次点开陈忱的主页,翻到那两首情诗。
“人说
林深时见鹿
海蓝时见鲸
梦醒时见你
可实际
林深时雾起
海蓝时浪涌
梦醒时夜续
但终究
鹿踏雾而来鲸随浪而起
你没回头又怎知我不在
可我看来
鹿见人而惊 消失于林深
鲸踏浪而上 搁浅于海滩
亦如我见你如碌如惊”
那条状态发布于四月初的一天,时间是晚上11点。她仔细看了看那张波光粼粼的配图,竟然,是他们在西湖躲雨时拍的风景照!
“难道……他是写给我的?”她的脑袋“嗡”的短路了一下。
月蓂把那句话转发给燕子,问她:“你觉得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文案,你问我?这句话又不是原创,你去网上查查不就知道了。”燕子给月蓂指了条明路,她又补充道:“既然木已成舟,你又何必猜想他。当你猜想他的时候,你就输了。”
“对哦,我去看看。”燕子的后半句,月蓂完全没在听。
“你呀,要是把揣测陈忱的功夫都用在工作上啊,你早就暴富了。”燕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百度上一致的解释是:“说明他对你的爱,已进入深海区,对你用情至深。”
“原来,他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心不在焉……”
犹如被海浪猛地砸醒了一般,月蓂放下手机,蹲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
又过了几天,她看见陈忱把签名改成了四个字:人生如梦。
哲学大师周国平说:“当一个男人说‘人生如梦’,他既否定了梦,也否定了人生。”
月蓂又给陈忱发了一条消息:“陈忱,你其实也是喜欢过我的,对不对?”
他始终都没有回复。
一个人就能装满的这颗心啊,竟能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男人和女人之间那永无止境的试探和揣测,多像一个没有答案的宇宙谜题——究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又过了两个月,月蓂请精通《周易》和奇门遁甲的一位朋友起卦。
“卦象说什么?”
“说你俩是孽缘。”
“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既无奈,又放不下。”
“什么意思?是我放不下,还是他?”
“两个人都被自己困死了。”
“为什么他就是不说喜欢我呢?”月蓂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喜欢你,但又觉得降不住你。他惹不起你,就只能躲着你了!”朋友一语道破天机,“而且啊,卦象上看,你已经把人家伤得透透的,不会回头喽。”
月蓂沉默了良久,嘴角竟然挤出一抹笑:“一个人对你锥心刺骨的恨,大概也是一种爱吧。”
“一个人总是把另一个人算在命里,也很无可救药了。”朋友说。
某天,月蓂做了个很玄幻的梦。
梦里——
她掉进一片汪洋大海,身体一直下沉,怎么也游不动。在她被海浪打晕时,有个男孩将她从深海里救起。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待着她醒来。
周围是晚霞色的海和天,像是粉红色的“天空之境”。那里不是人间,而是天的尽头、某个能让时间静止的地方。那个时空熟悉又陌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在海滩上醒来时,正看见那个男孩离去的背影。她没有叫他,他也始终没有回头……
关于他的失效反应。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在你认命的事情面前,却是徒劳无功的。
在和陈忱彻底失去联系后,月蓂时常会梦见他。
“谁说我们之间没有交集,在每个梦里,我都会再爱上你一次。”她发消息给陈忱写文章的账号,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把那个账号当成一个树洞,把所有的心事都对它讲。
有时候,她会气呼呼地说:
“你这个人,比仙人掌还扎心。”
“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放过你,但又能怎样呢?”
有时候,她会情真意切地说:
“会不会我在想你的时候,你也在想我。”
“我爱你迫于没有证据,就假装没爱过。”
“如果这辈子还能遇见你,我再也不怕输了。你赢了,我就没输。”
“失去你以后,我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下次再梦见你,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醒来想吻遍你全身。”
有时候,她只是讲一些身边发生的事:
“今天生了八公斤的气……有的关心,纯属添乱。”
“连起身冲一杯红糖水的力气都没有……”
有时候,她还会无厘头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虽然别人都有一大片鱼塘,但我有一棵独一无二的树洞。”
“我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你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某个星系,才在今生遇到我。”
梦里,她听见陈忱对他说:“我以为我不必说什么,你都会懂。”
关于陈忱的记忆,对月蓂来说,就像是一种隐疾。每到大雨天,或是在街边偶遇一首老歌时,都会旧疾复发。
在26岁生日那天,她发布了一条朋友圈,是仅陈忱一个人可见的。
她写道:“一想到我们此生再无瓜葛,就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喝过烈酒,就再也喝不惯低度数的酒。不会再那样在乎一个人的死活,不会再那样记恨一个人。也不会再因为谁轻轻扬起的嘴角,在耳边哼唱的一首歌,就觉得连风都是甜的。”
有时候,陈忱一两个月不发一条朋友圈,她还会神经兮兮地想:“他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但她始终再没给陈忱发过任何消息。
偶尔,她会一个人去庙里上香,看天上的飞机拉着长长的尾巴,直到消失不见。
月蓂还是烂桃花不断。追求她的男孩,包括觊觎她大长腿的男同事,常常借着各种由头帮她点爱心下午茶。商场里、电梯口、机场……总有人上前搭讪,月蓂一概不理会。
又过了一阵子,她感觉自己好像快要忘记陈忱了,“也许,他也早忘了我吧。”她在心里悲哀地想。
后来,不知为什么,有一大段时间,她再也梦不到陈忱。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没心没肺,似乎已经准备好随时跟某个人坠入爱河……
“当一个男人走过我面前的时候,只需要0.01秒的时间,我就知道,他身上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一天,在咖啡厅里,月蓂跟一个在社交网络上新认识的女文青神秘地说。
“你想要什么东西?”朋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