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什么隐瞒地解释道：“你知道游戏场那个鬼地方，本身就没什么规则束缚，大家都不过是一群赌命的疯子。如果杀人杀得多了，我可能连自己是人还是鬼都会忘记。”
“简而言之，就是想着不让自己彻底疯掉吧。”
他的解释引来了布鲁斯深深的一望。蝙蝠侠的大脑中冷静地从余禹的一部分话中整理自己可推测的关于余禹的信息。
“你呢？”余禹看着布鲁斯沉思片刻，却依然没有得到他的答案，便再次询问道，“你可是超级英雄，拯救世界拯救地球的大英雄。”
然而布鲁斯却仍然没有出声。
余禹疑惑地伸头看向布鲁斯，却由于男人平静的回眸，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模糊的记忆碎片以及碎片里的一声熟悉的声音：“因为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疯子，就像小丑曾经无数次说过的那样。”
那声音太过熟悉，带着些许的洋洋得意和他现在已经不太会有的开朗，就像是在和他人炫耀自己对某个角色的解读一般——是他从小听到大的、自己的声音。
余禹迅速回过神，压下困惑和躁动，抬头却在布鲁斯眼中看到了，那和记忆碎片里给出的、相同的答案。
大蝙蝠坚守着这条底线的原因之一和余禹几乎一样，都是为了不让自己堕落到连自我都无法辨别的地步。
“蝙蝠侠不是英雄。”布鲁斯回过头望向蝙蝠翼挡风玻璃外，手上仍然一丝不苟地操纵着蝙蝠翼。他讨论着自己却像在讨论别人一样，“他本身就是一个不被政府认同、不被法律认同的罪犯。所以他更不能杀人。”
然而布鲁斯的解释却让余禹更加迷茫了。他对布鲁斯既蔑视规则却又维护规则的行为感到了不解、以及难以抑制的好奇。
“可这说不通。”余禹说道，“这前后甚至没有因果关系。”
大蝙蝠沉默地摇了摇头，却不论余禹之后怎样询问，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当然，这样的决定也让他在之后的夜巡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本该上床睡觉的某人，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似乖巧实则兴奋地蹲在他常站的滴水兽上，认真搞事的模样就差再拿上一根笔和本子做课堂小笔记了。
“……”布鲁斯被余禹彻底磨得没了脾气。
就在这一个多星期以内，不论他是以蝙蝠侠的身份向余禹低吼，还是以布鲁西的身份在面对余禹时以故意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余禹每天都坚持不懈地以一种“你凶归你凶，我继续追踪”的嬉皮笑脸姿态，出现在各种布鲁斯意想不到的地方。
打又不能真打，毕竟阿福也还在余禹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也只能在夜巡后提着余禹回到庄园。
以阿福的话来说：“我很高兴能看到一个人如此认真地去学习并了解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
他清楚地记得阿福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顺手给了自己一盘刚出烤箱的、由余禹制作的小甜饼。
“……你来做什么？”蝙蝠侠叹了一口气，看着余禹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脚，给自己留出一分位置，问道。
他站到了余禹的前面，踩着滴水兽的头巡视脚下金玉其外的哥谭。
第104章
余禹对于布鲁斯的提问早就想好措辞，他从带子里拿出了之前在游戏场里获得的那份地图道具，递给布鲁斯：“送你一个礼物。”
“可以用来寻人寻物。”
布鲁斯看了眼余禹手中泛黄的地图，微微考量了一下，低声道了声谢，接住地图放进仿佛拥有异次元空间的腰带里。
余禹歪着头，猜测收了自己礼物的大蝙蝠应该不会再赶走自己，便心安理得地抱着一包吃的坐在滴水兽上，和站在前方的布鲁斯一同安静地凝望着夜色下的哥谭。
哥谭的夜空是漆黑的墨，少有星辰与清月。但城市繁华的灯火却代替了星空，将城市的黑暗与光明分割两地，炫目地让人窒息。
微风平等地拂过老少贫富，吹散哥谭小巷内的腐败，却吹不散寂静的罪恶和贫富善恶的隔阂。
余禹把脑袋放到了支起来的膝盖上，顺着微风无意识地摇晃着脑袋和双脚，享受着这一时的安宁和惬意。
布鲁斯瞥了眼余禹的双脚，本来微小的扰动却仿佛接了继电器一样被无限放大，使他抿了抿唇，不知道心里对于余禹的行为是烦躁多一点还是无措更多一点。
余禹嗅了嗅空气中浅淡的血味和独属于哥谭的浓浓尘土味与潮湿气味，垂着眼细细思量着之后能给布鲁斯哪些道具来减少男人的受伤。
只是他却完全不知道，他送给布鲁斯的那些道具，最终都被男人收纳到具有多重保险的房间中。
和余禹当初不经常使用道具的原因类似，布鲁斯也时常告诫自己——告诫自己能力仍需磨砺，告诫自己他所坚持的道路没有捷径，告诫自己不要去依赖余禹的神奇又诡异的道具。
不过这些并不碍于黑暗骑士囤积并研究这些怪异的道具，为那些未知的未来做好准备。
男人不动声色地听着阿福在耳边汇报关于最近开始出现在哥谭的奇怪能量波动的情况。
余禹安静地吃着零食，完全不打扰工作中的大蝙蝠。他现在已经熟知布鲁斯的一些小动作，并且可以从中看出男人是工作还是处于偶有的放松阶段。
就比如说现在，布鲁斯微微侧着头，就是在认真地听阿福说话。
“少爷。”阿福将与能量波动有关的新消息告知布鲁斯后，话锋突转，“要让一个人寻找到活着的意义，仅靠物质吸引并不是长久之计。”
布鲁斯仍然沉默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兴致勃勃翻找零食袋的余禹。虽然他面上假装不知阿福暗指的对象，脑中却想起了小丑从阿卡姆专门寄给余禹、却被自己拦截的录像带。
他记得抖动的屏幕中的小丑，看着他笑得癫狂，神经质地重复着：“有意思。”
“小余儿~”小丑凑近镜头，舔着嘴唇，“你不在乎别人的命。”
“不不不。”他突然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那双冷漠疯狂的黑色眼睛，改变自己的说法，兴奋道，“你是不在乎所有人的命，包括你自己。”
“而最有趣的是，你不仅在活到了现在，还莫名坚守着一个和小蝙蝠一样的不杀原则。”他微微歪了歪头，仿佛静止了一般。
视频最后结束于小丑意味深长的“为什么”。
小丑当然不是真的对此有什么疑惑。
布鲁斯对小丑的想法十分清楚。无非是只要让蝙蝠侠糟心了，他就开心了之类的。
但这仍然提醒了他，让他终于想明白了余禹身上的怪异之处，想明白了在余禹似乎对一切都兴趣盎然的表面下，是对自身无处安放的无措和失去目标的茫然。
这很危险，尤其是在余禹习惯了游戏场漠视生命的规则的情况下。布鲁斯这样说服自己。
他一边给余禹带一些花里胡哨的礼物，一边顶着阿福不赞同的眼神，在余禹的衣服、物品各处装上乱七八糟的追踪器。
布鲁斯望着哥谭灯光闪烁的街道，不合时宜地出神，耳边听着余禹窸窸窣窣翻找零食的声音。
“布鲁斯，这个给你。”
“噢，对了，布鲁斯老爷，请帮我转达余小先生。”余禹的动作和阿福的声音同样打断了大蝙蝠的出神。布鲁斯回头看到余禹专门挑出来递给自己的巧克力和杯装咖啡，侧着头听着阿福的话。
“如果余小先生继续将自己的零食递给老爷您，您的战服大小就可能需要重新改版了。到时候我可能会不得不减少一部分余小先生的零食数量。”
大蝙蝠伸手接巧克力的手顿了一下，却仍然不动声色地拿走余禹的巧克力和咖啡，沉声表示道：“知道了。”
于是，低头挑零食的余禹抬头后，就看到黑漆漆的大蝙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余禹愣了一下，细细思考自己因为那盒马卡龙而准备的坑大蝙蝠的材料有没有露出马脚。
“阿福让我给你转一句话。”布鲁斯平静的声音传来，话中的内容暂时让尚未知情的余禹偷偷松了口气。
布鲁斯看着余禹微微侧头好奇地望着自己的模样，用着蝙蝠侠的声音，好似往常一样，沉声道：“阿福要禁你的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