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阿寄化为我的模样后,我便被将军藏在楼中,后面的宫宴都是阿寄去参加的,而我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只打算等到婚事结束,便混在使节团中归国。”
“直到几天前得到消息时,阿寄已经昏迷不醒了。而那把琵琶,也跟着不见了。”
钟棠皱眉沉思起来,若如此说来,事情倒也能说得通了。
阿寄从母亲那里继承来了琵琶,以及幻化模样的方法,想要借此代替姐姐嫁给端王。
他先是成功的化为了呼延珏的模样,却不想这一切都被暗中之人看在眼中。此人四天前的夜里,趁阿寄不备,勾去了他的神魂,并带走了琵琶。
而昨夜也是这个人,用琵琶化为了阿寄的模样,设下诡局迫使钟棠露出了原形,以此来构陷金乌观。
这个人究竟是谁?钟棠的手无声地勾着腰间的玉珠金铃串,越缠越紧,直到再次被李避之握住。
微凉的手指,将那一圈圈玉珠解开,而后轻揉着被勒红的肌肤,钟棠恰是抬眼,便落入了李避之的眸中。
“又把指头缠成这样。”耳边是师兄略带管教的声音,此刻血脉活络过来,钟棠又觉指上有些麻痒,忍不住在李避之手中缩缩,却又被对方的手包住了。
“师兄觉得那个人会是谁?”钟棠稍稍勾唇,却并没有将正事抛开,转而继续问道:“会不会……是那个一直扮作刑为宗的人?”
李避之没有说话,但动作间却已让钟棠心领神会,多半确是那个人。
钟棠仔细回想起,这几次与“刑为宗”的交手:“那刑为宗到底是太渊的二弟子,究竟是什么人能占得了他的身体,又不被太渊的人发现。”
“未必,”李避之淡淡地吐出两字,于钟棠微愣间又言道:“太渊之人,未必没有发现。”
“可如果已经发现了——”钟棠刚要继续说下去,却骤然顿住了,霎时间明白了什么。
“我们与此人几次交手,他所用招数虽多,但寻其根本却仍是出于太渊。”李避之于钟棠手心一点,似恰点通关窍。
“师兄的意思是,那占了刑为宗身体的,根本不是什么妖邪,而是……”钟棠眼眸流转,落于两人交握的手上:“而是太渊观中之人。”
“而且旁人虽不一定,但看那司千瑾的反应,怕是早已知道这件事。”
李避之点点头,钟棠又顺着往下推去,可越推越觉得心惊:“司千瑾知而不发,无非便是两种缘由。”
“一是,那假扮刑为宗之人,就是他安排的……他与刑为宗早就是面和心不和,于是便寻了个时机,找人取而代之。”
可说完,他自己也觉事实,并不像是如此:“但看刚刚,司千瑾做什么事,都下意识地回头看那人的脸色,若真是他安排的,他应当不会是这个反应。”
“那便是第二种可能,假扮刑为宗的事,是在司千瑾之上的人安排的,他无可反驳,自然也就事事听从那人。”
如此再联系到如今太渊观的构成,司千瑾之上的人,应当便只有观主妙尊真人了。
可他还有一种猜想没有说出口,假扮刑为宗的人,既然可能是司千瑾之上的人安排的,那么便也有可能——他本身就是司千瑾之上的那个人。
可若是如此的话……钟棠望向李避之,从对方的目光中,也感受到了一份凝重。
呼延珏并不知这其中的纠葛,她想的不过是要救阿寄而已,此刻看着钟棠与李避之的脸色,不禁小心地问道:“两位道长可是有什么难处?”
“在未入临安城之前,我与阿寄的通信中,他便与我提及了两位道长……那时候他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也或是只想以防万一,还特特叮嘱我,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便可向两位求助。”
“昨晚出事之后,乌将军与我说了钟道长的事,我知此事是因我姐弟二人而起,实在不忍道长被害,所以才出面……只求两位道长能救救阿寄。”
呼延珏这一番话,将钟棠与李避之的思绪,又拉回到镜花楼中的事上来。
此刻关于那人的身份,也确实只是猜想,但却可以借救阿寄的机会,试着将他从暗中拉出来。
“不知那琵琶现在究竟在何处,”钟棠沉思着,边想边说道:“这两日太渊、开明、西隶,哪怕是金乌之人,都有出入过镜花楼,那人固然可以混在其中,离开这里。”
“但那琵琶是由——”说到这里,钟棠看了看李避之,言语之中略过自己本木的事:“特殊的棠木所制,术法难掩其形,再加上近日楼中搜查严密,所以那琵琶很有可能仍在楼中。”
这点钟棠还是从李避之的木剑上想到的,李避之的木剑一直随身而佩,虽有时可掩于袖中,但实际却并不能施法隐去剑形。
想来那琵琶也应是如此,且比起剑来,琵琶更不好隐藏。
这么想着,他的心思越发活泛起来,低声对李避之说道:“师兄,有没有法子能让我主动去感应琵琶上的棠木?”
经历了昨晚之事,李避之自然半分不想让钟棠涉险,直接言道:“并无。”
钟棠可是不信的,先是拉住了李避之的衣袖,而后又勾住他的手臂,轻轻靠了上去:“师兄……”
可这次,李避之却不为所动,转而直接对呼延珏说道:“只要此处生人之气足够,我可以强行召回阿寄的魂魄。”
作者有话要说:
李崽儿刻意打断小妖精那里,又藏了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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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秋煞琵琶(十六)
“什么是生人之气?”呼延珏听后,忙问道。
“就是活人身上的气息,”李避之看了眼仍倚在自己手臂上的钟棠,而后说道:“此处所聚集的人越多,生人之气便越多,阿寄的魂魄毕竟还是生魂,会本能地为生人之气所吸引。”
“如此,便可强行将他召回。”
“可如何算是足够多?”呼延珏皱皱眉看向窗外,此刻镜花楼里外的开明卫、西隶人多少也近二百人,这般却仍是不够吗?
钟棠也微微仰头,询问地望着李避之,李避之握握他的手,略一思索后对呼延珏说道:“需你入城之日那般。”
那何止是要人多,简直是要举城来聚了。
可没想到呼延珏却并不见犹豫,只是点头说道:“好……这不难。”
“你们大崇的皇帝,已经决定为我与端王赐婚了,成婚当日此地必然又会热闹起来。”
钟棠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那端王今日被宣入宫中,应当就是为的赐婚一事。
如此一来,他是既希望端王早些答应,这样就能早些救回阿寄;可又希望端王不要答应,因为一旦答应了娶公主,那便是彻底地辜负了阿寄。
“师兄,你说端王会娶呼延珏吗?”到底是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回去的路上,李避之便向乌淳邪要了辆马车。
两人在车上坐了没多久,随着驾车时的阵阵摇晃,钟棠的困劲儿也终于翻了上来,懒懒地钻进了李避之的怀里,只撑着最后几丝清明问道。
李避之抬手轻轻抚过钟棠因困倦,而泛红的眼角,随即脱下外袍,盖到了怀中人的身上,揽着他的后背低声说道:“或许不会。”
钟棠满意地被李避之的气味包围了,缩在那外袍中,白净的脸轻轻蹭着李避之的手背,嘴角还留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师兄怎么知道不会?”
端王会怎么选,李避之确乎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的是,钟棠近来一直为阿寄的事思虑。此刻这般说来,只是想让他放轻松些,好好补个觉而已。
果然,还未等他再编出个什么缘由,钟棠便埋在他胸前,沉沉地睡去了。
李避之低头,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又将钟棠往怀中圈紧了些。
算是出乎意料,又似在情理之中,那日的傍晚,宫里便传出了小道消息,说端王当真“抗婚”了。
“什么抗婚不抗婚,这等混账说辞你们也信。”秋月初升之时,问威尚于观中,指导门下弟子修习晚课。
钟棠难得压住了与他之间的芥蒂,拉着李避之前来,询问端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