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物与浇湿的草地撞个满怀,泥泞不已,满地狼藉。
心血全部白费,墨兮疯了!
气得她满地跺脚,眼里都冒起鬼火:“定是那帮言辈的狗娃儿干的!”
小兔崽子鸡贼着呢,闯了祸就跑,早就跑了个干净。
墨兮往边上寻了一圈,一件白色外衫上赫然印着一只明晰的鞋印。
墨兮拿手比了比,就这几寸的大小,还没有墨兮一只手来得大。
人证物证确凿,只差寻个时间去收拾他们了。
午觉彻底泡了汤,难得有些时候时光令她觉得安逸,一扭头却是……安逸个屁!
墨兮打来井水,埋头苦干,心想着今日受到的屈辱,日后定千百倍的还回去!
由日出到日暮,墨兮好不容易把眼前狼藉,收拾了一半撂在一边。
她累得昏昏沉沉,就是眼一闭都能原地睡着。
墨兮打个盹,一失手,衣裳就团成团坠进水盆里,溅起好些水浪,浇湿了裤腿。
她惊醒,却听得有人发笑。
“谁啊!”墨兮倏然站起来,端着水盆就泼过去。
来人闪身避过。
“她”来到眼前,待看清了,墨兮却是一怔。
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容,着装,乃至身量都与自己相差无二。
墨兮纳罕:“……你也是墨兮?”
闻言,“她”却是笑了一声,这声音令她熟悉,见“她”飞快在脸上动了几下,卸去伪装,一张熟悉的脸浮出表面。
他带着熟悉的笑意:“是我,墨兮。”
墨兮怔楞一瞬,见着眼前人,把盆往旁一丢:“好啊你,还敢来?!”
她本就受了一肚子的气,现又有夜倾戏弄她在后。
墨兮看着他脸上的笑,越看越不顺眼,随便找个由头,便张牙舞爪与他动起手来。
夜倾在她身侧游走,却并不与她正面对上。
是,她是只会弹琴,可他这放水也放得太明显了吧?!
“是不是看不起我!”墨兮从衣杆上抽条衣料一卷,作了鞭就与他打起来。
这湿透的水绳被摔得哗哗作响,没几招下来,还没等打中夜倾,墨兮自己就先眼里进了水。
“……等,等会儿我。”墨兮倏然停下动作,揉揉眼睛。
夜倾越发想笑。
见状,墨兮越发生气:“都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难倒我还是颗软柿子任人捏圆搓扁了?!”
“不软不软,是颗硬柿子。”夜倾难得正经,止了笑:“起码砸人还是疼的。”
墨兮倏然一默,而后无能狂怒:“你给我住嘴啊啊啊啊——”
二人这就动起手来,几个回合下来,胜负未出,却是动静引来旁人。
这片草地上毫无遮拦,一览无余无处躲藏……总不能让他淹井里罢?!
墨兮看着手中水绳急中生智,而后一把扯下床单把夜倾一裹,接着就往地上一推,卷做一团。
这一卷床单,与满地狼藉融洽得很,任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满意。
旁人凑近了,觉得稀奇不已,看着墨兮一身沾湿,与遍地作乱的衣裳堆成一团。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洗衣服啊!”墨兮对来人统统怒目而视,吓跑了才算数。
旁人一见这架势,生怕连累自己遭了殃,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墨兮抱着双臂,嗤之以鼻。
第六十六章
(六十六)前尘旧事·十六
等人跑远了,墨兮拿脚踹了踹那卷床单,没好气的道:“喂,人都跑了,出来吧。”
于是夜倾便从地上爬起来,抽丝剥茧的褪下湿被单。
他整好束发着装,嘴角噙着笑:“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不必了,怕了你了。”墨兮甩开衣袖背过身去。
方才与他过招,墨兮抽着水绳与他胡乱打了一通,便是一招都没落在他身上,墨兮哼着气又坐回小板凳上。
经过方才一场乱斗,虽是没把夜倾打成软柿子,怒火却也泄了大半,眼下就不再同他追究了。
墨兮重新从地上捡起一条混了泥的衣裳,在水盆里搓圆揉扁:“喂,是怎么进来的。”
知道是在问他,夜倾便答:“如你方才所见。”
变成她的模样,进烟渚畔就成了随心所欲的事。
墨兮是个万事随性子胡来的主,在旁人印象中亦是如此。
因此,不论她做什么事都顺理成章,更不论她会何时何地,出现在何处了。
墨兮赌气不瞧他,默了一会儿,从嘴里冒出一句:“别顶着我的脸做坏事就好。”
她竟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夜倾记下了她的话,忽而想起了什么,他唇角微弯,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望着墨兮,打趣道:“你在这烟渚畔,德高望重?”
“过奖了。”墨兮头也不抬,把衣裳翻了个面,胡乱回道,“也就是个鬼见愁吧。”
“难怪。”夜倾笑出了声,同墨兮说起方才经过。
起因是杳嫣师尊向他下达了新任务,夜倾就向君玖要了一颗化形丹。这化形丹有两个时辰的效用,期间可以任意化形,夜倾拿了药,便琢磨起人选来。
在这烟渚畔中,最合适的人选必定是墨兮无疑。
以墨兮的性子,做什么都不奇怪,因此,根本不必担心身份暴露!
几队巡逻而过的,看着墨兮就当没看着。即便是遇上守门的,也没人敢拦……这不都怕挨揍嘛!
于是乎,夜倾化作她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进来。
想及君玖暴露的原因,这次就吸取了教训,夜倾进来了也不急着寻宝贝,四处走走看看。
恰好进来沉墨堂,就遇到了与她捣乱的言字辈孩子,夜倾刚上前,他们便如同见了鬼一样,怪叫着跑开了。
如作鸟兽散。
夜倾纳罕一阵,想到墨兮又是哭笑不得,她定是平时没少做些“好事”来。
如此,他干脆循着这些孩子方才的方向寻去,恰好遇上墨兮。
夜倾作回忆状,学着可笑的动作:“好像……其中有一个,喊着‘她姑奶奶又来啦’……”
墨兮脸一黑,把衣裳往水盆里重重一丢:“这回非把这群小兔崽子,揍得他姑奶奶都不认得!”
夜倾看着她笑,好看的唇角弯着:“果真有过节?”
“那群小兔崽子里,是不是有个头顶三戳毛的?”墨兮睨着眼睛问。
他稍加思索:“确有。”
听得回答,此事板上钉钉。
墨兮哼了一声,起身向他展示这一片半狼藉地:“瞧见没?他们的杰作。”
夜倾窄起双眼。
他刚想开口,却听墨兮凉凉道:“习惯了。”
只因在族人心中,她始终是个外人。
墨兮从盆里捞起衣裳,拧干后起身,挂回杆上,又弯腰随便拾了一件,丢回水盆里。
水花四溅。
从她有记忆开始,什么非议啊刁难啊指指点点的,就从未断过,她早该习惯了。
只不过她不认命。
墨兮继续搓洗衣裳,夜倾望着她忙碌开去,就帮着打井水替她续上。
“别忙活了,我可受不起。”墨兮头也不抬,“前几日谁说着讨厌我,该离你远远的?”
夜倾失笑:“是我。”
墨兮虽对他怨怼,嘴上这么说着,可再见他,心头还是怀着侥幸,与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丝窃喜。
那日说是寻她道别,到后来却演变成单方面的驱赶,令墨兮怕上了一件事。
就是从他口中听见四字,“我讨厌你。”
“或许还得叨扰一阵。”他道,“我受师尊之命,来寻一物。”
“无事不登三宝殿。”墨兮挑着眉,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上次是我的镜子,这次你们还想要点什么啊?”
“们?”夜倾笑着否认,“此行只有我一人。”
此时的夜倾并不知,除了他外,血煞也在烟渚近旁伺机而动。
墨兮皱眉:“一人?你来送死的?”
上次他们一窝三个来了也没讨了好处,反而个个都受了伤,这次就来了夜倾一人?
墨兮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夜倾只笑笑并不解释:“我来寻一曲,名为独溯。你可知它被放置何处?”
“你想都别想啊!”墨兮倏然站起了身,“那可是烟渚秘宝,我劝你还是别打天曲的主意。”
“此话怎讲?”夜倾背对着夕阳日暮,昏黄将他衬上一层朦胧。
“老实说,没戏。”墨兮撇撇嘴,“能内院里待着的,都是些老古板。别说你一人,就是加上我在旁打掩护,也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