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云之南(出书版)(56)

程立一时没说话,只是深深凝视她。

那些人被灭口,确实都不是出自她的命令,但他们在她口中,只是“这类小事”。

“这个工厂应该轻易不让外人进来,为什么今天让他来参观?”程立看向不远处的祖安,又出声。

“看我心情。”叶雪缓缓答,轻扯嘴角。

晚餐时分,岳雷也过来了,还有两个程立没见过的缅甸人,也是魏启峰的人。他们各自都带了两三个手下,还有两个打扮得妖艳妩媚的本地姑娘。

席间岳雷先是绷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魏启峰调和了几句,他才和叶雪碰了酒杯,面色缓和下来。祖安却像在自家地盘一样如鱼得水,一边和大家其乐融融地推杯换盏,一边搂着两个姑娘,把她们逗得娇笑连连。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摇摇晃晃站起来,指指楼梯:“多了,头晕,我去洗把冷水脸。”

说罢就自己跌跌撞撞地离了桌。

他这一去却消失了快十分钟。等到叶雪先觉得不对劲,打算让人去看时,却听见一声女人压抑的惊叫。

程立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

魏启峰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随即吩咐众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声音是从沈寻的房间传出来的。

大家过去的时候,沈寻正衣衫不整地缩在床边,目光慌乱,只见祖安一记耳光抽向她:“臭婊子,你不就是让人玩的吗?还敢咬我?”

这一掌下去,沈寻的脸颊当时就红肿得吓人,连嘴角都渗出血丝。

瞧见大家在门口观望,祖安扭头一笑:“魏叔,我刚才想进这房间休息下,见着她了,我掂量着,她被铐在这里,多半就是个玩具,正好,长得还挺对我胃口,没想到这贱人不识抬举,还咬我。”

他举起手臂,上面有一圈不浅的牙印,显然咬的人下了狠劲。他瞅着牙印,似乎是越看越气,弯腰狠狠捏住沈寻的脸颊,怒道:“老子不办了你,就跟你姓!”

“这不是给你安排了姑娘嘛,谁让你非得受这个气。”岳雷奚落。

“你别说,她越跟我来劲,我就越不能放过她,”祖安笑了,语气却是凶狠又邪恶,“看她硬,还是我‘硬’。”

“这可有点麻烦。”魏启峰揉揉眉心,似乎有点苦恼的样子,“这女人,我可是交给阿立处理的。阿立,你怎么说?”

程立看向窝在角落、正红着一双眼瞪着他们的女人,而她的眼神从愤怒渐渐转向恐惧和绝望。

“我还是听魏叔的。”他沉默了下,缓缓出声。

“既然这样,那你就当给小安送个见面礼。”魏启峰笑了,拍拍他的肩,抬头望向祖安:“小安,咱们先喝酒,完了你把她带走就成,后面有的是时间。”

祖安眉开眼笑:“谢谢魏叔,谢谢立哥。”

“程立你听着,”待众人要离开的时候,沈寻突然开口,她声音很低,却很清晰,透着一股决绝,“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放过你。”

“嗯,听见了,”程立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对了,你那位朋友巴顿,他已经死了。”

沈寻瞪着他,瞬间红了眼。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心痛如绞。她知道,他在提醒她,她面对的是一群怎样残忍的人。他们可以前一刻还和蔼可亲地教小朋友识字,下一刻就眼也不眨地撞死过路的陌生人。也许下一秒,她就会和巴顿一样经受同样的遭遇。

脚步声纷纷散去,她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像座没有知觉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沈寻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刺目的灯光,看到祖安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房间,她顿时浑身紧绷。

当他的手碰到她的那刻,她就开始拼命挣扎,却被他死死制住,耳边忽然传来微乎其微的一句:“我带你回家。”

她动作一滞,几乎怀疑自己听错,却见他朝她眨了下眼。

“怎么,不想跟我走?”他解开她的手铐,一把将她扛到肩头,边往门外走,边在她臀部狠狠拍了一掌,“还不老实?看我回去怎么制你!”

沈寻则是一路挣扎捶打,直到被他狠狠扔到车上。

“立哥,我看这妞还有点舍不得离开您呢。”祖安拉开车门,挑眉调侃。

他这么一说,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程立身上。

程立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过了数秒才开口:“不管怎样,留住她的命,将来也许有用。”

祖安一怔,随即向他竖了个大拇指,浪荡一笑:“有道理,听您的,我会克制,我会克制。”

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岳雷一行人的目光也扫过车内蜷缩着的沈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马达声轰鸣,划破夜色。月光下的罂粟田中,疾驰的汽车仿佛一叶小舟,在连绵起伏的海面上逐渐远去,消失。

叶雪看向一旁的程立,拉住他手臂想要跟他说话,他却躲开,语气轻淡:“我有点累了,先去睡了。”

瞧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她想追上去,魏启峰却叫住了她:“雪儿,他有点情绪也正常。”

第十六章 光与暗

凉爽的夜风从车窗灌了进来,沈寻环着肩膀,缩在副驾驶座上,无声无息。只有一双拼命压抑着泪光的水眸,凝望着外面深蓝的夜色。

“小寻寻,又见面了。”车窗升起,封闭的空间里,祖安的声音清晰温和。

他伸手指了指后面:“有个急救箱,里面有冰袋,可以敷下你的脸,抱歉我下手重了。”

沈寻却没有动,语气冰冷:“你是什么人?”

祖安目光幽深:“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些年,游走于地狱和人间,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你和程立早就认识。”沈寻直接用陈述句。

祖安嘴角微扯:“没错啊,不是因为你认识吗?”

“是吗?”沈寻冷冷一笑。

“你今天跟他扔下的那句话挺狠。”祖安感叹,无视她的质疑。

“因为是真心话。”沈寻回答,语气里带着嘲讽。

祖安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目光空茫。

是真心话。她确实觉得痛苦,真的恨。因为她的心,做不到他那么硬。即使觉得他的所作所为也许并非出自真心,但也接受不了他那样冷酷的面目。因为同样的伤害,如果来自你爱的人,程度是会放大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

祖安一时没说话,却开了音乐。

夜风掠过车身,衬着莫文蔚寂寥的嗓音,夜色更显苍凉。

哪怕再仓促

我要拥抱你

哪怕说相遇

是离别开始

哪怕再孤独

水落会石出

哪怕说相遇

是离别倒数

如果你在这

…………

沈寻突然伸手,把音量调到无声,车厢顿时陷入静寂,只剩单调的轮胎发出的噪声和风声划过耳畔。而心头的旋律,却一时徘徊不去。

“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又一起听同一首歌,”祖安似乎并不介意她有些粗暴的行为,“记得我们第一回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人生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我没有心情和你谈人生,”沈寻打断他,目光紧紧盯着他的侧脸,“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程立让你带我走?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猜得还挺准,”祖安瞥了她一眼,“没错,今天在工厂的时候,他和我聊了几句,说你不属于这里,你在对他来说是个麻烦。”

“麻、烦。”沈寻重复着这个词,轻嗤了一声,“那你为什么做雷锋呢?”

“我是生意人,你说我为什么?”祖安挑眉,“程队还是有些家底的,也愿意大方地解决你这个麻烦,再说,我还可以找你那位小舅谈点条件不是吗?”

沈寻一时没说话,脸色苍白如纸。

祖安看着她,想起今天在工厂里,程立跟他的对话。

——她性子直,心里有事藏不住。怕疼,也爱哭,你尽快把她带走。

——三哥,如果有必要,我可不可以打她?

——可以。

在他问出那句话时,程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了“可以”两个字,他也没有错过那双深沉的黑眸里一闪而过的痛楚。

其实他也挺纳闷的,眼前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三哥,那家伙明明都消停了那么久,却偏偏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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