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云之南(出书版)(44)

“三哥……”她唤他,声音软绵绵的,“不爱是不是也有不爱的好处呀?可以随时开心,也可以随时放弃……”

“可是,我好难过呀,我一想到放弃,”她撇着嘴,捂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汪汪的,“这里就要痛死了……”

程立看着她,只觉喉咙发紧,心脏似被人狠狠地揪住。

沈寻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的身后是万家灯火。程立看得心惊,将她拉进怀里,牢牢地护住。

“你说,如果我今天从这里掉下去了,你会不会难过?”她趴在他的胸口柔声嘟哝。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蠢死的,不值得。”

“…………”

程立摸了摸她微凉的手臂,皱眉:“我带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大步往楼下走。沈寻搂着他的脖子,像只慵懒的小猫,轻轻吻着他的侧脸,一下又一下,仿佛怎么吻都不够,甚至放肆地伸出小小的舌尖,偷袭他的耳朵。

“不怕人看到?”他呼吸不稳,耳根泛红,“再捣乱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才不会。”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有些担心地搂紧了他。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孩子。

不过几十级台阶,她在他怀里随着他的步伐一颠一颠的,他宽阔的胸膛,就像幼时的摇篮,舒适、安全。

“三哥。”她鼻音轻柔。

“嗯?”

“我希望这楼梯没有尽头。”

“那是恐怖片。”

她咯咯地笑:“讨厌,你怎么一点也不浪漫?”

“恭喜你终于认清现实。”

“小舅今天也说让我走。”

“他说得没错。”楼梯转角的黑暗里,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绝情,“你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程立一时没听到回应,以为她睡着了。

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远处的夜空突然燃起几簇烟花,不知谁家在庆祝喜事。

烟花渐散,他低下头,看见璀璨斑斓的光影都落在她的眼中,光影慢慢淡去,只剩下他的影子。

“你说的我知道,”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是程立,你在这里。所以,我也会在。如果你不离开,那么,我也永远留下。”

“留下做什么?”他问。

“做你的妻子。”她答。

程立脚步微微一滞。

她却似酒意上涌,倦了困了后,缓缓地闭上眼。

只有这样迷醉的姿态,才敢说出灵魂深处的渴望。不知道听的人有多感动,说的人自己却先红了眼眶。所以要藏起来,嘘,不要让他发觉。

程立把她放到床上,她却悠悠转醒,迷蒙的水眸凝视着他。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搂住他的脖子,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笑容神秘,“我今天送给自己一个礼物哦。”

“什么礼物?”他问。

沈寻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缓缓向上滑动,上衣跟着被拉起,雪白的肌肤一寸寸裸露……视线落到某一处,他浑身一僵。

左侧浑圆的下方,原本无瑕的肌肤上,文了一个词——Morpheus。

黑色的字体,还泛着红。

“文身师说,我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不适合文在那里,所以,我就换了一个地方。”她看着他,笑容甜美地举起手腕,“我妈妈叫林莲,所以我把这朵莲花文在了这里,而你,你在我心上。你说,妈妈会不会怪我偏心?”

“痛吗?”他目光涌动,瞬间哑了嗓。

“痛,我没有用麻药。”她可怜兮兮地点头。

“为什么没用?”

“因为……喜欢你就是这么痛啊。”她轻叹,用最无辜的眼神,说出最天真的话,编织最狡诈的诱惑。

一贯冷静的程队顿时失了言语,落在她胸口的长指轻颤,暴露了他的情绪。

她却拉住他的手,按在那个位置。

手掌之下,是鲜活的心脏,一下下地跳动,仿佛在声声唤那个名字,Morpheus,Morpheus。他几乎有种掌心被灼伤的错觉。

而她贪婪地凝视面前这张冷峻的容颜——亲爱的墨菲斯,我的梦神先生,你赐予我妖艳迷人的爱情,摄我灵魂,惑我心智,使我成瘾,让我在这一场美梦里流连忘返,却没有告诉我,在你自己的梦境里没有我。

可是,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你?这一场相遇,已经让我成为过河的兵卒,只能向前。所以现在,就让你进入我编织的梦吧。一场我倾尽所有也要让它成真的梦。因为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离开,所以,即使是一条荆棘路,我也要走下去。

“我,沈寻,以这个文身起誓,我要永远陪着程立,无论祸福贫富,无论伤病死亡。”她笑,眼波潋滟,似最美的湖水,要将他溺毙,“所以,我恳请你,做我的丈夫。”

言毕,她微微起身,认真地、虔诚地吻上他的唇,虽然蜻蜓点水,却似用尽全力完成了一个最郑重的仪式。

在他蓦然怔忡之际,她再次合上眼,安心地沉入梦乡。留下他,在深沉的夜里,像失了心魂的雕像,久久未动。

程大队长又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但一到天亮,仍像打了鸡血一样,早起去敲某人的门。

足足过了半分钟门才打开,露出一张刚打扮完的小脸。

黑眸静静地凝视她——到底还是年轻,无论前晚怎样醉生梦死,第二天仍可以明艳动人。程立突然间有些感慨,方才自镜中,他看见自己眼下有淡青与细纹,源于睡眠不足,果然是岁月不饶人。

沈寻愣愣地看他:“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酒醒了没有。”他淡淡地答,显然对她语气里的意外感到不怎么满意。

“嗯,好像是喝多了……头有点疼。”沈寻揉揉脑袋,“你昨晚去哪儿了呀?我都没等到你,我记得我和江北他们喝了酒,然后去天台吹了吹风……就是死活想不起来怎么回来的了。”

“想不起来?”他声音很轻,眼神有点怪异。

“难道是你送我回来的?”她抬起头,望着他猜测。

“是。”他紧紧盯着她,挟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啊?”沈寻窘迫地笑,“噢,难怪你知道我喝醉了,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低声重复,黑眸中闪过错愕,还有深藏的恼怒,“你昨晚对我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

“我对你说过什么?”她瞪着迷茫的大眼。

“你在生气?为什么啊?”沈寻看着他紧绷的下颚和阴沉的脸色,忐忑地追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话了?如果有,我道歉……”

他瞅着她足足十几秒,才冷冷地回答:“没有。”

“下楼,你该吃饭了。”他沉声命令。

沈寻眨眨眼,看着他一张冷脸。

说得她好像除了吃饭就无事可做了一样。还是,他更想说“你该吃药了”?

看来程队的侦探功夫还不到位,在英国混了这么多年,英国酒吧的威士忌文化那么强,浸淫久了也能浸出些酒量。喝醉断片儿?拜托,还以为她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沾一口Mojito(莫吉托鸡尾酒)就脸红?

哎……听,咔嚓,有冰块悄悄崩裂的声音,冰山大人啊,你努力hold住,小心内伤。

“真的没事吗?”沈寻狐疑地看着他,白净的面孔上呈现出最关切担心的表情,像病床前的孝顺晚辈。

程队不说话,低头点上火,一心和香烟谈恋爱,当她是透明人。

“你抽烟这么狠,小心得肺癌啊警察叔叔。”

她边说边霸道地取下那支烟吸了一口,又还到他嘴里,仿佛完全没注意滤嘴上留了一圈口红印记,贴上他的唇,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他侧首看着她,黑眸深沉:“我媳妇才有资格管我。”

她“哦”了一声。

程立等她下文,结果没有。她转身拿起她的包,又忘记手表,匆匆戴上,一派忙忙碌碌的样子,之后慌张地抬起头:“我好啦,可以走了。”

他沉默地站在门边,晨光里侧颜清俊,眼神深邃,紧抿的薄唇却泄露了淡淡的无奈。

她弯起嘴角,轻轻一笑。

你不知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就为等一个你。来日方长啊程队。

程立边走边狠狠地抽完一支烟,却也排解不了心头忽起的郁闷。

——如果你不离开,那么,我也永远留下,做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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