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失意识之前，我听到萧绥惊慌的声音。
“阿莞！”
☆、010
我睁眼的时候，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不，与其说是熟悉，不如说是恐惧。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周围尸横遍野。
这是我死的那日。
我看着白衣少女以琴击退一批又一批的魔族，她的白裙逐渐染上绯红，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随着她衣裙染红，我也感觉到了相同的疼痛。
痛，很痛。
原来我那日这么痛啊……可是当时的我为什么没感觉呢？
是因为还在期待萧绥的到来吧。
我看着白衣少女使出了焚琴，然后我便随之痛昏了过去。
再一睁眼，依旧是夕阳西下。
我好像陷入了无尽的轮回。
……原来，这便是我内心最为恐惧之物。
我扯了扯嘴角，却无力地倒在地上。
“阿莞，你醒一醒！看看我！”
“阿莞！不要陷进去了！”
“阿莞……！”
“……”
恍惚间，清朗的少年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下子从心魔阵中脱出，茫然地看向四周。
萧绥的手搭在我的双肩，他正不停地唤我。
看到我醒来，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我们先离开这里。”他磕巴了一下，一把将我抱起，御剑离开林中。
怀瑾和陆离早就在林外等着我们。
“我的心魔……是不是最重？”我轻声问萧绥。
他颤了颤，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嗯”。
萧绥把我放在石头上，我坐在上面，可脑中还是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恐惧的画面。
“……阿莞，不要想了。”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凝花露。
我回神，有些好笑：“怎么进个幻境还带着凝花露？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却接过凝花露，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了下去。
温润香甜的液体划过我的喉咙，压下不安。
我起身：“我们走吧。”
他一愣：“不用再休息一会？”
我摇摇头：“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们已经因为我耽搁许久了。”
他有些担忧地想要扶我，我却下意识地避开，连我自己都怔了怔。
“抱歉，刚刚的梦魇我还未回过神。”
“…没事。”他走在我身旁。
接下来我们的运气很好，接连遇到了几个一级的灵兽，还采了些极品灵果。
是夜，我们停止了脚步。
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人也有些恍惚。
“今夜我和陆离来守，你们俩先睡吧。”怀瑾开了口，看了看我和萧绥之间诡异的气氛。
我点点头，先萧绥一步在草席上躺下。
迷迷糊糊间，我很快陷入了梦境。
我睡得并不安稳，梦境里尽是些鲜红的场景，我在梦里恐惧地尖叫起来，却怎么也轰不走这血红一片。
从远处传来淡淡的茉莉香，驱散了我眼前的血雾，我只感觉自己被温热的花香拥住了，梦境也变得不再恐怖。
再睁眼时，已是清晨。
身旁的萧绥还在沉睡，怀瑾和陆离显然也是被累到了，沉沉睡着。
我叹了口气，起身，准备逛逛。
我随意地用琴音打了打树叶，几颗灵果便从树上落了下来，我拾起它们，装入储物袋中。
我漫步了许久，算算时间萧绥他们应该也差不多醒了，我便准备回去。
这时我才发现周围的环境早已变化，我惊恐万分地想要找到来时的路，却只是徒劳。
我慌张地拿出传讯玉牌，尝试着给萧绥发送讯息。
【祝莞：阿绥，能看见我的消息吗？】
发不出去……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我在林中茫然走着，白雾渐起，我恐惧地往后退了几步，急忙向后跑去。
可是白雾好像知晓我的意图，瞬间遮蔽我的视野，我只感觉一阵窒息，又倒在了林中。
☆、011
我好像在做梦，不然的话……
怎么会看到前世的萧绥呢？
紫衣男孩被一位白衣女子牵着，迈向远处的灯火通明。
“阿娘，我们去干嘛？”男孩软糯的声音响起。
“绥儿，我们去找你阿耶。”女子揉了揉小男孩的头，温柔笑着。
小男孩点了点头，牵着女子的手。
女子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小男孩不解地抬头，看向远方。
那里，一位青年男子和女子相谈甚欢，远处的灯火晕染了他们的容颜，显得朦胧而又虚幻。
“阿娘，那是阿耶吗？”男孩懵懂的声音响起。
“…不，那不是你阿耶。”女子慌张地拉走了小男孩，“绥儿想不想吃糖，我们去……”
女子的声音渐渐模糊，我的视野也随之变化。
还是那个白衣女子，她正在对着镜子流泪。
她看向一旁正在读书的萧绥，神色落寞而又疯狂：“绥儿，你说，要是没有情，是不是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萧绥没有回应，于是女子便抢走他手中的书，抓住他的肩：“你说啊！”
女子尖利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萧绥，可是萧绥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我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变化。
已经是少年的萧绥跪在了秋鹤道君的面前。
“本君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想好了？”秋鹤道君眯了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绥。
我很少看见师伯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萧绥目光微动，沉声道：“弟子已经想好了。”
秋鹤道君叹了一声，挥挥手让萧绥离开：“罢了，就当我那侄女有缘无分了。”
萧绥脚步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我这才恍然，这大概是萧绥选无情道的时候。
我的视野跟随着萧绥的脚步。
萧绥脚步不停，直到到了紫竹林。
他带着郁气，挥剑砍倒了几根紫竹。
在转换场景前，我听到他喃喃自语：“阿娘，没有情，也很痛苦啊……”
下一秒，又到了我熟悉的场景。
……魔族攻上来的那日。
我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抚上胸口，好一会才平复心情。
我看萧绥挥剑砍下一片又一片的魔族士兵，可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他的眼神迷茫，我却清楚不过，这是……陷入心魔阵了。
而此时，我听到了琴声。
……是我使出焚琴的时候。
原来如此。
同时，萧绥出了心魔阵，听到铮铮的琴声时他有些恍然。
他茫然地眨眼，然后迅速回神，御剑而行。
萧绥眉头紧锁，落了地，飞快地扫着人群。
没有……没有……她不在。
“阿莞呢？”
他问着与少女一队的弟子。
“祝莞师姐……祝莞师姐她……”那弟子抽噎几声，竟是说不出话了。
萧绥拨开人群，然后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期璟。
“阿莞……”萧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期璟怀里的白衣少女。
……不，那已经不能被称为白衣了。因为那白衣上全都是已经凝结了的暗红血迹。
期璟麻木地回头看着萧绥，冷笑：“你来了？”
萧绥没有理会期璟的话，视线凝在期璟怀中的少女上。
期璟将怀中的少女挡住，然后又抬眸对上萧绥那几乎冷得能结冰的双眸：“阿莞让我告诉你——”
“若有来生，她也要做无情之人。”
“哐嘡”一声，萧绥手中的剑落在地上。
“你骗我。阿莞怎么会死呢。”他抬步上前，欲抱过少女，却被期璟避开。
“萧绥你何德何能让阿莞喜欢？你不过是块木头，仗着阿莞的爱自欺欺人而已！”
“你胡说！”萧绥再也没有以往那冷静自持的样子，此刻的他眼尾殷红，就像是当初那个少年意气的人一样，无理地反驳着期璟的话。
他猛地上前，一把抢过期璟怀里的白衣少女。
少女闭着眼，仿若没听到他们的争吵。
“……阿莞，我带你回家。”
萧绥颤抖地说出这句话后，御剑离开。
他将少女放在床上，给她擦去血污，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裙。
“阿莞，睁开眼再看我一下好不好……”
“……阿莞，你不要吓我。你知道，我最怕你捉弄我了……”
“阿莞……”他顿了顿，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琉璃瓶中的液体璀璨晶莹，他直接将琉璃瓶抵在少女嘴边，想要灌下去，“阿莞，喝了这个玉枝露，你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