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点完菜,便迫不及待地聊起了天。
“我听老孟前两天说,环翠山庄的老庄主,要把山庄传给他的小女儿了。”男人说着,将帽子摘了下来,搓了搓自己的光头。
“不会吧?”坐在他旁边的大汉很是意外,“我记得他不是有个特宠爱的儿子吗?叫乔什么来着……?”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似乎对自己差劲的记忆力很是不满。
“人家又不打算留在山庄。”男人撇了撇嘴,仿佛在嫌弃自己的同伴消息不灵通。
“听说…那个小少爷爱上个漂亮姑娘,要跟人家行走江湖,所以不愿意继承山庄了。”
大汉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糊涂啊,这么大的家业,说不要就不要了?这要是我…”
还不等他发散思维,后面的话就被光头男人不留情面地打断了。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倒霉的德行,你配吗?”他压低声音,张嘴嘲讽道。
“小少爷明天要在山庄举行大婚典礼,”男人拿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我倒挺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把这小少爷迷得七荤八素的。”
两人后面说了些什么,楚留香已听不到了,他望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索然无味地放下了筷子。
窗外,北风刮得愈发紧了起来,像是即将要降下一场大雪般,锥得人脸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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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典礼前两个时辰,池清叙和乔颂玉已早早换上了喜服,窝在屋里聊天。
因为两人早在天水山成了亲,所以这次的典礼也不过是礼节性的过场。
“我能不能不带这个玩意儿啊?”池清叙小声地向乔颂玉撒着娇,“这也太重了,顶在头上,怕是脖子要断了。”
“我娘说这个是我们家什么家传的金冠,”乔颂玉把头凑近头冠,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里面挂了很多宝石,所以特别重。”
纯金的头冠上,围绕着一圈又一圈雕刻精细的牡丹花丛,上面镶满了湖绿色的松石和明亮的红蓝宝石。
而头冠的中央,雕刻了一只身姿婉转、雍容华贵的凤凰,这凤凰的底座,也是用纯金打造的。
乔颂玉观察了半晌,终于想出了好办法。
“这个底座,我能把他取下来。”少年说着,便露出了狡黠的笑脸,“你等等,我去拿工具。”
“那怎么行!”池清叙猛地拉住他的袖子,急切地问道,“这么贵,弄坏了怎么办?”
“放心啦,”少年伸出手刮了刮新娘子的鼻子,笑着安慰道,“我既然能把它取下来,也能给它安上去,而且保准不会被人发现。”
“何况,你到时候盖好盖头,肯定不会被注意的!”
乔颂玉说完,便轻手轻脚地拉开门,溜了出去,留下池清叙一个人在屋里,百无聊赖地盯着眼前这个华贵的头冠。
窗外的北风凛冽地擦过枯瘦的树枝,声音也显得更加寒意十足。
突然,少女听到了一阵极好的萧声。
这萧声清丽洒脱,余韵悠然,好似在春天的原野上一飞冲天的白色鸟儿,翅间流淌的绿色的风。
多亏了这萧声,肃杀的冬日,仿佛也多了点温暖的希望。
池清叙放下手里的头冠,不由自主地推开窗户,想要寻找那萧声的源头。
但令她惊讶的是,窗外除了几颗枯树,什么都没有。
少女悻悻地叹了口气,准备将窗子合上。
这时,一阵好闻的郁金香香气顺着窗户的缝隙飘进了屋内。
在冬天这样荒凉寂寞的时刻,能闻到如此芬芳的花香,池清叙的心情无意识地好了起来。
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少女目光未及的远处,站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将手中的玉箫揣进怀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被冷风吹得麻木的鼻尖。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躲藏了一夜的大雪,在这时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楚留香和胡铁花都在感情这件事上做了相同的选择,说明他们俩本质算是一类人,这两个大男人才是最配的!(不是)
“有的人血里有风,注定就要四处漂泊的。”
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实在是太恰当了,没有相守一生的人,肯定会变成他的白月光滴~
最后,祝大家中秋国庆,双节快乐!
☆、叶与花(1)
夕阳低低地沉到了水底,橙色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含烟,你一定要去吗?”男人不住地叹着气,他额前散落着几缕失魂落魄的黑发,但他却忘记梳上去。
那双锐利又深邃的眼睛,像箭一般定着女人的双目。
“你我已经订婚,实在不必去做这样危险的事。”
“清音派本不缺钱,就算有什么麻烦之处,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你…”
男人讲着讲着,语气也焦急了起来。
而坐在一旁的花含烟,却不为所动,她生得一双完美无缺的脸,完美得甚至没有人能凭空想象出来这个女人真实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温柔却又饱含坚毅的神情,如同朦胧云层中闪烁不停的星辰。
花含烟这幅样子,即使在女人看来,也一样惹人怜惜。
“我不是为了钱。”她咬着嘴唇解释道。
“我只是不愿意像金丝雀一样,从一个笼子,跳进另外一个笼子。”
“笼子?”男人愠怒地质问着女人,“难不成嫁给我,就等于把你关进笼子?”
“秦枫,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花含烟的语气依旧很和缓,她不常生气,语调也常如玫瑰花蕾般娇嫩柔软。
“自从我出生到现在,便一直待在这儿。”
“我们虽从小就相识,但就连婚事也是门派长辈替我们安排的。”
“这十几年,我几乎没有为自己做过主,”她惋惜地说道,“但这次,我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屋里的空气被女人的这番话冻结到冰点,秦枫缄默了良久,最终妥协般地将手覆盖在了女人的手上。
“我听你的。”
说完这话,他就站起身来,面色不佳地离开了。
看得出,秦枫心情很差。
花含烟虽愧疚,但却不得不承认,把这些话说出来之后,她轻松了许多。
天色已晚,若在平时,清音派的长辈们肯定会强留秦枫住下的,但今天,他自己大约也没有心情。
花含烟叹了口气,转过身将发髻上的朱钗首饰全部取下来,“丁零当啷“几声,随手丢在桌上。
墙上挂着一把紫檀木制成的月琴,这是花含烟无聊时的消遣,也是她的武器。
清音派人人都会乐器,尤其擅长将内力融合在乐声中。
这类招式虽比不上刀剑凌厉,但一旦真的用出来,不但折磨人的心智,也相当致命。
“明天要走的话,还是先把它收起来吧。”这样想着,她站起身来,将月琴取下来,用绒布妥帖地包好。
接着,花含烟开始收拾行囊。
起初,她将自己的决定公之于众时,清音派的长老们口径一致地表示了反对。
有的人是不舍得花含烟受苦,而有的人则是不赞成她背负着与泰山派的联姻,做如此草率的决定。
“快要成婚的新娘子还要到处乱跑,像什么样子!”
“若是泰山诸人以为我们门派规矩不严,可怎么好?”
“女孩子不要瞎折腾,安安心心在家等着秦公子来娶你就是了。”
这些教训,花含烟听得耳朵起满了茧,早已不胜其烦。
身为现任掌门最小的妹妹,花含烟有很多不得不守的规矩,也有很多万万不能出口的话。
外人看她,自然是风光无限,但个中辛酸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还好,掌门考虑再三,还是同意了花含烟的决定,这样一来,门派长老们也只能悻悻地闭上嘴巴。
夜里,她心下忐忑,翻来覆去睡得很是不踏实,几次睁眼醒来,都条件反射地探出头去,想看看天究竟亮了没有。
好巧不巧,去到那边的世界之后,花含烟才发现那里居然还是黑天。
虽然一整晚都没睡好,现下倒是不必特地调整状态,想到这儿,花含烟的心情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