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栾游的火还没顶起来就熄了一半,结巴道:“是...是你?你只是一个暗卫,怎么能逼着瑞亲王造反呢?”
纪秋容色淡淡,“我没有逼他,只是因为你,与他有了些来往。在了解纪家的故事后,他自愿为之,同我一道造反。”
“纪家的故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差不离就是那些国仇家恨恩怨纠葛,栾游很不满地道:“甭管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都不该利用瑞亲王的善良,你知道你甩出一把软刀子,会把他害成什么样吗?”
“害他?他做了皇帝。”纪秋一副我送了大礼给他的表情。
“皇帝有什么了不起!”栾游气够呛,“你在你的任务者空间没接受教育吗?没学习位面历史吗?皇帝在任务者面前根本不稀奇,他滞留在那个时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是一种伤害你懂吗?”
纪秋不以为意:“我说了,我没有逼他。既然他也是任务者,那么完全可以抽身而去,但他没有。这便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没有完成任务;第二,他对坐上皇位是满意的。”
满意你个鬼!还有第三种可能,我们压根不是任务者,是被刘丽娟坑进来的无辜无助想死死不了的受害者!栾游想到之前吐露实情时的时空逆转异象,一时有口难言,憋了一肚子气。
两人尴尬沉默了一会儿,纪秋垂眼看了看气鼓鼓的栾游,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何会成为任务者吗?”
栾游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黎雪莹,牵挂十几年了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纪秋没有生气,自嘲的一笑隐没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我死时家仇得报,并无牵挂,被系统选中不觉欣悦,被抹杀亦不惧怕。只因想到了你曾说过的房子外的风景,果然走出房子才知,这世界真的很大。”
任务者又怎样,还不是个虚假的NPC!栾游不屑撇撇嘴,“好吧,再次恭喜你,有任务做就永远不会死,你可以走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了。”
“这是我第一个正式任务,由于系统限制,我无法透露具体情形,但如果你的任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会帮你。”纪秋顿了顿,又道:“多谢你告知我世界的真相。”
真相?还差得远呢!看来这末日位面多得是想要逆袭的不甘者,生意实在兴隆。送上门来的免费劳动力要不要用?栾游转了转眼珠,笑眯眯地抬头向他伸出手:“那我先谢谢你了,同为任务者,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我不叫莲心,我的名字是栾游。”
“我知道。”纪秋舒了一口气,也伸出手来和她握在了一起,温和道:“纪秋,社区编号TZ67739,你呢?”
不知他在那所谓的系统空间呆了多长时间,又进行了怎样的学习过程,英文字母的发音几乎听不出生涩感。
“哦。”栾游迟疑了片刻,缓缓道:“我的是HD677…21。”
纪秋身手很好,有这样一个帮手,行走末世自然方便,可若是让他知道女主也在这个位面,而自己的目的就是杀掉女主的话,他还能帮她的忙?不下手反杀就算对得起一场相识了。所以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报编号没诚意,报了个假的又实属冒险,她不知道任务者的系统有没有查验身份功能,若是查出人不配号,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好在纪秋并无异样,只是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栾游生硬地笑了笑,还是别记住的好。回去胡乱加人,万一加了个抠脚大汉被羞辱一顿,纪秋肯定要恨死她了。
从暗卫头头与带罪婢女,到任务者与“任务者”,两人跨越时间空间,再次相遇交谈,也算是件很奇妙的事情。至少栾游是这么觉得,一个不久前还在对她挥舞着烧红的烙铁出言恐吓的人,如今能够抛却过去的身份,与她平等对话,大约也只能在小说里才体会得到这种奇妙感了。
她在窗前静静坐着,纪秋在一旁静静站着,两个人一起看着天空洇出深蓝,灰蓝,直到泛起鱼肚白。
沈维丁一觉醒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无端觉得有些刺眼,清嗓子咳嗽了一声:“天都亮了,怎么不叫我?”
栾游打了个呵欠,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后腰,“你睡那么香,叫醒你有罪,起来吃点东西吧,该我睡了。”
说罢她也不管纪秋,走过去把沈维丁拽了起来,扑进沙发嘟囔了一句,“除非丧尸杀上来了,否则谁叫我我骂谁啊。”
沉入梦乡前,她听见沈维丁跟纪秋说,“睡相差,起床气又大,吵醒她真的会骂人。”
纪秋似乎也说了句什么,她困意朦胧五感渐失,听不清了。
附身之梦,不期而来。栾游感觉身体沉沉浮浮像是漂在水中,眼前却一片黑暗,有男孩子用他变声期的粗嘎嗓音兴奋叫着,“姐夫,洗澡太舒服了,这水不要倒掉,我晚上还要洗一次。”
一个耳熟的声音道:“晚上再换干净的水。”
“喔太好了!谢谢姐夫。”
接下来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身体往下猛地一沉,水面上咕噜噜冒出几个泡,再浮起来时,栾游发现,眼睛可以看见了。
这是个普通的家庭浴室,男孩正半躺在浴缸里,不远处地面上放置着三四个铁桶,里面盛着清水。
洗一会儿玩一会儿,男孩消磨了好久还不肯起来,直到门外传来一阵吵架的声音。他停住动作,趴在浴缸边上侧耳倾听。
一个女声气冲冲地道:“卢娜,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另一个女声冷笑了一声:“你家?这是基地分配给吴邦辰的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房子就是我的房子,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是领证了还是摆酒了?跟人滚了两晚床单就以女主人自居了?我告诉你,吴邦辰虽然是我们烽火小队的队长,但我们可不是他的奴隶,你撺掇他使唤队员帮你做这个做那个,要脸不!”
“我撺掇他做什么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基地里清水本就紧张,听说你还要三天两头洗澡?你有什么资格要水,你是出去杀过活尸还是收过物资?对基地做过什么贡献?李军和你同出槐城,他对你的黑历史可是一清二楚,你一路是怎么睡过来的,要不要我们跟吴邦辰说一说?我就不信他不挑食到这种地步!我警告你张小英,再得寸进尺颐指气使的,你的脸皮就别想要了!”
房门“砰”地关上,外头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接着脚步咚咚冲了过来,浴室门被一脚踢开,身穿红色连衣裙满脸泪花的女人站在门口,指着里头大声呵斥:“给我滚!”
男孩子一句话也不敢说就捂着屁股从浴缸里爬了出来,随意擦擦身,拿起衣服手忙脚乱地穿起来。
女人泪珠扑簌簌地掉:“奶前天问我要粮,妈昨天问我要药,你今天又要洗什么丧门澡!我容易吗我?就知道找我要好处,没一个人体谅我的难处,敢情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不是你们!”
男孩子讪讪:“二姐,奶说你是咱家最有出息的一个,比大姐出息,她在外头参加什么小队,又苦又累还挣不到粮。你找了姐夫,一家都跟着沾光。别听卢娜瞎逼逼,她就是嫉妒姐夫对你好,你跟她生气不值当。”
女人脸色好看了些,她抹抹眼泪:“你知道就好,从小人人都说我不如大姐,可现在家里指着谁啊?她考上公务员有个屁用,还不是要靠我!我跟男人咋了?这世道能有吃有喝的就不错了,你看基地里,有几家比咱家过得好!”
“真没几家比咱家好!”男孩斩钉截铁道:“全靠你了二姐,你是咱家顶梁柱!”
栾游的梦境结束在男孩的彩虹屁里,她睁开眼睛,感觉脑子一片糊涂。男孩子还是张家阿宝没错,可怎么会梦到张家二妹?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张家一家人都在一起,共同居住在某个基地里,张母没有死,张小燕做着外勤工作,辛苦且收入很低;张小英靠傍男人生活,衣食无忧但常遭人鄙视......这是现状?未来?还是前世?
栾游觉得有太多需要验证的问题,她一骨碌爬起来,顶着沈维丁莫名不满的目光,推醒了坐在椅子上打盹的纪秋。
“问你个事儿,你知道现在这时候,全国有哪里已经建立起幸存者基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