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避讳男子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位世家闺秀死时还是少女,天真得紧,以为白莲花已是终极坏人,哪里知道婚后才是险恶生活的开始。红玫瑰绿蔷薇,莺莺燕燕闹心死你,亲王正妃那么好当么?
屋中安静得针落可闻,栾游感觉身周温度突然降低,不由得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她本是随口怼了一句,哪知半天听不到动静,抬头一看,姓纪的脸色沉沉,目光森森。他没有说话也没动,可全身都在施放寒意,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然暴起将她撕成碎片。
栾游直觉敏锐,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心知定是自己说错了话,忙往床里缩了缩,打岔道:“呃,听说你姓纪,不知尊名是?”
男子的沉默像一块冻结实了的冰坨子,压得栾游浑身难受,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对她动了杀意。
说错了什么话?回信……见不到她……栾游开动脑筋一顿琢磨,倏地挑了挑眉。
反应这般异常,是她想得那样吗?这也太狗血了!
女主走了,她该赶快死一死追上去。栾游有把握,若她刻意引回话题再挑衅两句,姓纪的一定会掐死她。可是就像二流子说的那样,有赴死的觉悟与死到临头是两码事,死神举起镰刀不可怕,可怕的是听说死神正提刀在赶来的路上,人的本能会自动提醒她认怂保平安。
“我会还钱的。”
“纪秋。”
两人同时出声。栾游麻利退到床角缩成一团,警惕地盯着男子。
几乎在他报出名字来的一瞬间,杀意就像一个错觉般快速消散了,姓纪的恢复面瘫模样,眼神波澜不兴。
“周四已死,你冤枉与否并不重要。杖杀你是老夫人下的令,此时现身,国公府必不容你。离开一事,以后再说。”
姓纪的说完就走,走到门口慢下来,背对着栾游又道:“大小姐出阁在即,她待你不薄,你不报恩,也莫给她添乱。”
栾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若给大小姐回了信,他就有借口去送信了呀!
天呐,这真是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了自己。姓纪的这帮人在刘丽娟笔下统称“暗卫甲乙丙”,台词寥寥,不是“请小姐吩咐!”就是“小姐已办妥”。几回出场俨然只是一群莫得感情的办事机器。
谁能想到,在文字没有触及到的地方,机器竟然默默给自己加了感情戏?
栾游心情复杂地想,女主真不是个东西,借着别人的身份大肆发散魅力,撩完就跑,留下不知真相的暗卫小哥独自春心萌动。当他等来大小姐欢天喜地嫁作人妇,避他如避脏东西,连当备胎的机会都失去了的那一刻,该有多么伤心啊!
☆、心急找情郎
谁也不知纪大人与“莲心姑娘”进行了怎样一番交流。只知交流之后,她正常了,不发疯不骂人也不逃跑了,安安稳稳过了些时日。
对路人感情戏的八卦猎奇心理稍稍减弱了栾游穿越以来一事无成的挫败感。她的字典里没有绝望二字,事情尘埃落定,绝望也没用。
万事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对快穿世界的不了解使她轻易暴露了自己,下一回必将严阵以待,提高演技。
她颓了一阵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把跑步锻炼坚持下来,出逃计划暂时搁置。
女主之前吩咐下人不要与她交流,吩咐暗卫管制她的自由,但并没有明确她的身份,也没有安排她的未来,只让她住着,供给吃喝。于是她既不是客,也不是仆,以前是证人,现在是闲人。
不明确不代表旁人不知道,栾游敢说,这别院大部分人都清楚自己以前是什么身份。就像那小丫鬟,从来说话皆是“吃饭,喝药“的简单明了,连句平等的称呼都没有过。
栾游觉得,白吃白喝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何况自己还有事求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在何朝何代何时何地都是通用的。她每天跑步,吃饭,主动扫院子,去灶上帮厨,旁人理不理她不管,反正是见人先露三分笑。
但凡有个脸皮薄些点头回应的,栾游立刻打蛇随棍上,跟人唠唠天气,聊聊岗位,随意挑个优点吹个彩虹屁。都同居一年多了,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高冷的人也不好意思总对着她的笑容摆脸子。
比如那个暗卫队伍里的十六岁,名叫卫岚,被栾游骂过的少年,此时正在长廊椅上猴一样上蹿下跳,捂着脑门烦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见我就说这事?我都答应帮你找了,天下那么大,找个只有名字其他一无所知的人好比大海捞针,总要费些功夫的。”
栾游笑眯眯的:“你有功夫啊,你们不是一个多月都没事做了吗?出去打探打探消息找找人,也不至于荒废了技能。”
卫岚脸拉了下来:“没事做?我们事多着呢!”
“什么事?吃饭打架吹牛啊?”
卫岚怒瞪栾游:“我们是在待命,待命你懂吗?”
“懂,不就是没事做,等活儿嘛。”
卫岚猛吸一口长气,重重呼出,“我真是闲的,在这儿跟你废话!”说罢一窜七八尺,灵活地闪进花园不见了。
栾游用手环个喇叭高声道:“替我谢谢大哥们,都帮帮忙,最好能在亲戚朋友间扩散一下,众人拾柴火焰高啊。”
花园里远远传来一声怒吼:“谁是你大哥!”
春暖花开,阳光正好,花园里没了动静,栾游脸上的笑意也随之隐没,垂头丧气在廊椅上坐下。混吃等死的日子不好过啊,主线结束了,这个没有女主的世界依然平稳地运转着。命运不知几时前来收她升天,席宁也不知几时才能找到,假装安于现状热爱生活什么的,好没意思。
她弓着腰,把胳膊撑在大腿上,姿态不雅地瞅地上的过路蚂蚁,回忆着项目标书内容,感觉脑子里像塞了浆糊,除了项目名称,其他的全想不起来了。
席宁真幸运,大脑开了十八年小差,跟植物人刚醒似的,单位都不嫌弃他。她这才一年已经废了,公司老总可是认钱不认人的家伙,这个项目但凡出点岔子,没她好果子吃。
她抬脚踩住一只蚂蚁,狠狠碾了碾,嘴里嘟囔着:“刘丽娟,刘丽娟,你害死我了,诅咒你!”
一双黑靴无声出现在她眼前,她慌忙收脚,抬脸便龇牙:“纪大哥,午安。”
小小蚂蚁竟然没被碾死,摇着触角左右探探,飞快地爬走了。
纪秋依旧一身黑衣,板着他的冰块脸,目光惯常不善地俯视栾游:“第一,不要叫我大哥;第二,不准再进入后院;第三,别院中人,不是给你使唤的。”
栾游尴尬了,虽然莲心大概只有十五六岁,但她一个二十大几的女人叫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子大哥......的确厚颜了些。她勉强笑道:“纪大人,你误会了,我哪敢使唤他们,只是请求他们帮我个小忙而已。”
“不行。”纪秋态度强硬。
栾游是想与纪秋搞好关系的,毕竟他和他手里的人职业特殊,对京城包括周边环境非常熟悉,寻起人来应该事半功倍。她动了这个念头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纪秋,遭到无情拒绝。这才多费了点心思,硬是顶着一张张冷漠脸怀疑脸拒人于千里之外脸,锲而不舍地跟黑衣男们搭上了话,婉转地求他们帮点小忙。
更是由于她彩虹屁吹得好,黑衣男们在纪秋不在别院的日子里,对栾游擅进后院,站在平场边一边看他们切磋一边大声喝彩的行为,予以了默许。
暗卫怎么了?暗卫也是年轻的男孩子,又不是真的杀人机器,还不许人家在女子面前有小小的显摆心态了?
栾游明白,如果她不是底细众人皆知的莲心,不是女主亲口安置的人,暗卫们不会放下戒心。
事情在纪秋来前进展顺利,席宁这个名字已经放出去了,甚至不需要黑衣男们暗中行事,外出时光明正大地打听就行。不管他穿成了谁,闻之必然会有反馈。
一不阻碍他们等派活儿,二不耽误他们领俸禄,不知纪秋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为啥非要来当绊脚石。
“纪大人,我父母双亡幼弟惨死,孑然一身孤苦伶仃,难道还不能寻个远房亲戚依靠一下?”
纪秋眉毛都不动一下:“你出了别院,寻人随意。”
“你放我出去啊!我保证不去找大小姐,我离开京城远远的,改名换姓重新做人,绝不给国公府添一点麻烦。好吗?”